到了第二天，果不其然打不通柯暄的电话了。
何倾简直没脾气，每次都这一招，他居然也不嫌腻？不过一想到自己一提到过去的事就有些偏激的反应，又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柯暄，老爷子又不依不饶地要她带人回家，越想越烦，参加同学宴的时候都有些走神。
恩师见她心情实在说不上好的样子，拉着她说了几句话，就放她去唱歌了，她就坐在角落里听往日的同学一展歌喉。
中途有两三对男女对唱的，她身旁一位有些眼熟的成熟女性似真似假地感叹道：
“有多少人是借着同学聚会，来偷偷看一眼喜欢的人啊。”
何倾捧着饮料默默地喝。
没曾想她突然转过来，自来熟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语气神秘：
“诶，我听说你和柯暄走到一起了？”
何倾微微一笑：“哪能呢。”
她早些也幻想过，这不是，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于是老同学又感叹道：
“不过你倒是挺勇敢的……那么多人喜欢他，我见过告白成功的就你一个。”
何倾模模糊糊地想起来流言是高三上学期的时候起来的，下学期她就转学了，这位老同学既然一眼就认出了她，哪能不知道呢。
来者不善啊。
眉眼清淡的女子淡淡地放下饮料：“不是都说了。”
她语气并没有十分的波动，周遭的几人却蓦地寂静下来。
“都是我胡说的，柯暄根本没答应我。”
老同学有些哑口无言。
班长察觉到氛围不对，端着饮料打圆场，大家也都给他面子，挨个和他碰了个杯，到她身边的时候，班长声音很低：
“对不住，何倾。”
何倾眼神不变：“您客气。”
说罢仍旧在原来的座位坐下。
班长有些尴尬，不过也晓得这并不是她的错，于是对了那位女同学半是调侃半是警告地道：
“杨雨薇，大家都这么多年没见了，就你一点没变，听风就是雨的。”
还是想不起这杨雨薇是何许人也的何倾看向那位老同学，眼神微暗。
柯暄在一中出名，被别人记住的事多了去，她单单记得这一件，不说是特地来讽刺自己的，才奇怪呢。
杨雨薇端着酒杯笑：“我的错，我的错。”又对着她道：“老同学，对不住。”
何倾扯扯嘴角，自己就不一样了。
她拿起饮料抿了一口，当作还礼。
和柯暄做了这么些年鬼朋友，还记得这件事，纯粹就是记仇。
好不容易熬到了结束，正准备出包厢，班上其他人却突然把她围起来，打开了包厢的门。
二楼的吊顶落下粉红色的玫瑰花瓣来，纷纷扬扬的，其他包厢的人都被吸引出来了，一看这架势立马围着起哄起来。
何倾抿嘴。
等穿着正装的柯暄，沿着同学们让出的道，拿着蓝色妖姬朝她走过来的时候，人群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猛烈的欢呼声。
从对面包厢里走出来的清冷男子，正准备和顾南笙离开，眼神却突然定在了告白现场那人的背影上。
……怎么那么像柯暄？
手指还没攥紧，心头就突然有了一阵猛烈的预感，心跳加速，他抬头，再次看向那个方向。
柯暄已经单膝下跪，蓝色妖姬捧到了女子面前。
是她。
他忽然收紧了手指，顾南笙见他脸色不好，抱着唐棠停了下来，回头看整个人都站在阴影里的顾衍：
“哥？”
“南笙。”说话的人语气如常：“你们先走吧。”
顾南笙点头，忍不住看了对面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他哥。
白衣黑裤，清冷淡漠的男子看着对面，眼神分辨不清。
根本没注意到对面的人的何倾低头，眼神平静地看着单膝下跪的柯暄：
“大冒险？”
柯暄仰头看她，细碎的光落在眼里，给人一种他特别耀眼的错觉：
“何倾，我向你道歉，昨天我态度不好，我的错，我回去绝对跪搓衣板给你赔礼道歉。”
人群开始有人欢呼鼓掌了，对面的人也遥遥地吆喝起哄，唯有顾衍，沉默地看着，一言不发。
跪在地上的人顿了顿，语气又温柔下来：“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原谅我，所以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会痛定思痛，好好对你，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我今天跪在这里，就是想向你，何倾，要一个正式的名分。”
男子突然提高音量：“所以何倾，你愿意让我柯暄，今天正式成为你的男朋友吗？”
人群再度开始欢呼，气氛热烈起来，在对面听得清清楚楚，手指收紧的人却是浑身一僵，突然有些呼吸不过来。
然后又缓缓，把手指收得更紧。
原来他们没在一起……
可是他为什么现在才知道？
——早知道又有什么用呢？她根本不喜欢你。
——不，如果他知道得更早，又或者他早点回来……
窒息感一瞬间湮没胸腔，站着不动的人好像突然失去了听觉，铺天盖地都是失真放大的音频。
苦涩漫了出来。
满脑子都是对面那个人的男子呼吸重起来。
你明明……可以说实话。
顾衍调整了几次呼吸，才把眼神从对面移开，然后一根根松开攥紧的手指，眼神暗沉地向楼梯走去。
——你还是那么喜欢他。是吗。所以无论如何，都没有意义。
呼吸有些重的人走了两步，却还是停了下来。
人群的欢呼逐渐弱下来。
女主角看着柯暄，眸光很淡，柯暄的笑容在她平静无波的眼神中逐渐淡下来。
“当年你拒绝了我。”
何倾语气很冷，单膝跪地的人却是嘴角一僵。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柯暄嘴角微动。
何倾等了一会儿，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早有预料，只是看向眼神已经变了的柯暄，说得很缓慢：“所以，我拒绝。”
“还有，我忘记告诉你了，我不喜欢蓝色妖姬。”
我也，不再喜欢你了。
顾衍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却在看到她一个人，拨开人群下楼的那一刻，呼吸一顿。
她没答应，是吗？
——她没答应。
窄腰宽肩的男子手指微松，之前胸腔的窒涩感好像消失了，而后反应过来快步下了楼，在一楼追上了她。
她没看见他，只是神情冷静地向外走去。
他脚步一顿，速度慢下来，跟在了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