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到除夕了，家里的人差不多齐了，饭桌上的气氛终于热闹了些，林颌和林远他们说着公司的事，小辈们就各聊各的天，都是差不多的温和喜悦。
何倾突然想到什么，先看了顾衍一眼，微微弯眸，然后才看向老人家，语气柔和：“外公，年后我们想回顾衍老家看看。”
老爷子顿了顿，放下筷子，沉吟着开口：
“几月？”
何倾道：“三四月份吧。”
林老爷子微微阖眼，看不出来是支持还是反对的意思。
林颌微顿，语气温和些：“去多久？”
何倾想了想：“要看。”
顾南笙和唐棠如果要在那边办婚礼的话，他们自然也是要帮忙操办的，而且那是顾衍的父母在的地方，她也想好好地看看那。
顾衍在桌底的手缓缓地握住了她的手。
林老爷子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态度，只是略略点了头，大约是都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桌上没什么人说话，老爷子看向顾衍，微微沉吟一瞬：
“老家是在哪儿？”
顾衍微顿：“恒城。”
林老爷子看了他一会儿，林颌适时道：“远是远了些，你们注意安全就是。”
林远收碗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看了眼顾衍和何倾。
何倾颔首：“嗯。”
老爷子没再开口，只是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快下桌的时候何倾握了握顾衍的手。
顾衍微微垂下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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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散了，林颌坐在沙发上，拿着本图鉴在看，想了想还是叹一声：“还是阻止不了啊。”
林远双手交叉，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动，最后还是道：“她开心就好。”
身侧的父亲似乎是目光深沉地慢慢翻过一页：“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瞒着我些什么？”
前几天还好好的，今天突然提起这件事，肯定是爸和这臭小子又和顾衍说了些什么，他们姑娘才会提起回顾衍老家这件事来。
林远手指微顿，语气却很无奈：“爸。”
既然默许了，又何必说出来。
林氏走下坡路，大部分林家人都接受不了，他和父亲却是乐见其成，只是到时候难免有人要来落井下石的，她离得远远的不比什么都好？
只是这个人选还是太勉强些。
怎么看都不是良配。
这么想着，林远倒是没有提起自己查到的顾衍的那些事，他知道父亲的底线在哪，现在能够帮着他们说话，无非是看何倾确实不愿意，而且他们还结了婚......
如果他真的告诉父亲，恐怕爸怎么样也要让他们离了婚了。
他选择不说......还是看在何倾的面子上，不然顾衍那个态度。
活动完手指的人眸光微淡。
他今天在饭桌上就不会由着何倾和爷爷说起去顾衍老家的事来，这分明就是摆出不会离婚，而且还要继续下去的态度了，他这个小妹妹还和老爷子进了书房......
林远想到这，忍不住看了眼楼上的方向。
就是不知道爷爷那个性子，会不会松口答应，毕竟......姑姑就是这样才和家里淡了，最后也郁郁而终的，他这个小妹妹，终究还是像了他姑姑。
只是不知道，顾衍，会不会是第二个何远宏。
林远垂眸。
书房内。
老人家闭目养着神，似乎不愿意开口，何倾就站在书架边上，索性拿了本书看，是欧洲十九世纪的历史，她从前看过，这会儿重新看，又觉得有不同的感觉，于是眸光浅淡地翻了两三章。
老爷子似乎是无奈，终于睁开眼睛开口，语气里带了无奈：
“找你外公干什么？”
这句话本来是该携着怒意的，奈何上了年岁的老人家本来就最喜欢她，而且根本不舍得对独女的女儿发脾气，只能沉声开口：
“怎么不让他来说？”
怎么总让倾倾挡在他面前？没有担当！
林老爷子越想越气，对面站着的人却是把书放回去，声音淡淡的：
“我怕您欺负他。”
林老爷子气得敲拐杖，倒没说什么。
何倾知道老爷子这是假意生气，实际上情绪还算平和，又叹一声：“外公，你明明答应我的。”
他说过，不会对她带回来的爱人有任何刁难的。
林老爷子看她一眼，看上去仍有些生气：“我说句话都不成了？”
满脸皱纹的老爷子在这个时候却精神十足，面色红润，应该是身体康健，声音也洪亮些：“我不同意！”
何倾微顿。
“我们已经结婚了。”
“可以离！”
“不可能。”
老爷子似乎是一口气没提上来，气得连连咳嗽，何倾上前帮老人家顺着气，语气里带着无奈：“外公。”
林老爷子布满沟壑的苍老的手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抖：“不行就是不行，那个人......他心思深沉，怎么......”
语气急促的人很快又开始剧烈咳嗽。
何倾眼睫颤了一下，还是道：
“他不是心思深沉，他只是想要给他父母报仇。”
老爷子敲拐杖的声音都传到了楼下，所有人都是一顿：
“我不管他有什么理由！倾倾，你就不能喜欢一个不那么复杂的？他能算计别人，自然也能算计你！”
何倾的声音很平静：
“是我心甘情愿被他算计的。”
老爷子手指一哆嗦，就听见她淡淡地继续道：
“外公，不是我不能喜欢不复杂的人。”
“只是我喜欢的人，经历复杂些而已，这和我们相爱，组建家庭没有任何冲突。”
她看着自己的长辈，声音低了些：
“您知道吗，如果不是他，何家的事情早就把我拖垮了。”
老爷子听到这里心惊肉跳的，似乎是怕外公太过激动，何倾伸手帮老人家抚着背顺气，表情依旧冷静：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只是喜欢我而已。”
“他本来可以不用来这里听您说教的。”
老爷子气得瞪眼：“我说他怎么了？！他想娶我外孙女就不能有点诚意？！”
他又气道：“你也是，家里没去人就把自己给嫁了，你你你.......”
何倾看出来老爷子被说动了，微微低了头，想了想，道：“我们好几个月前就领证了。”
还没等老爷子反应，何倾又继续道：“可是他还是给了我这么长的时间，去想清楚。”
她其实什么都知道，看着外公，声音很缓：“外公，他比我自己更怕我看错了人。”
明明他那么喜欢她，高中一本同名的书，一张纸，都可以保存到现在。
可是当她向他走过去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推开她，就连感情稳定下来之后，都一直克制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害怕冒犯了自己......
明明他那么好，好到愿意让她自己想明白，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也不愿意在她思绪混沌的时候，不明不白地接受她的感情。
何倾是顾衍视若珍宝的人。
她怎么会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