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倾没带钥匙,就和周恒在会所待了一会儿,遇上圈子里些熟人,似乎是来这谈生意的,恰好在透明的玻璃门外看到了他们。
周恒懒懒地掀起眼帘。
何倾在翻着书架上的书,侧身对着门外的人,应该是没注意到他们。
周恒无声地做口型,很懒散嚣张的模样,眸子里的光亮像是刺破云层的烈阳,灼热而明亮:
“滚。”
好像又变回了从前的那个小霸王。
一行人中有人笑了笑,脚步轻缓地上了楼。
何倾看书看得很认真,周恒玩了会儿手机,轻咳一声,还是放下了,脚步很轻地拉上窗帘,去看他姐。
周恒眉眼沉默一瞬。
要去国外也不是一时的决定。
他很早以前就想去林姨去世的地方看看了,只不过预设里一直是得到了他姐的允许之后陪她一起去。
可是现在一个人去没什么。
只是没想好怎么和他姐说。
一直在看书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手指挪开,看了眼页码,又看了眼书侧记下书的名字,才侧身:
“怎么了?”
他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周恒无意识地伸出手放在书架上,没看他姐,低声:
“工作有点事要出国。”
何倾顿了顿:“多久?”
周恒沉默一瞬。
何倾拧眉:
“你和你哥说了没?”
周恒手指微动,随手抽了本书出来,翻开,摸了摸鼻子:
“没有。”
何倾突然想起自己也喜欢什么人都不说,自己做决定的习惯,揉了揉额头,和缓了声音:
“和谁一起?”
周恒沉默。
何倾这回是真的拧眉了,盯着似乎很平静,但是都不敢和她对视的人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这种棘手的情况应该好好请教一下家里的人的,就是不知道顾南笙有没有这么拧的时候:
“你一个人?”
她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异样的沉默。
周恒眉眼低垂。
何倾顺着不晃眼也不黯淡的光线看了身侧的人一眼。
周恒个子很高,挺拔如白杨,这么看着,比何倾记忆里还要高了不少,安静的样子真像当初学校里样样体育都可以拿第一的人,沉静下来的眉眼依然带着明亮肆意的光芒,嘴角微微翘着的弧度也可以看出来,应当是幸福家庭里长大的阳光爽朗的少年。
好像一直都没有长大。
眼前的影子淡去才又感觉到周恒的变化。
笑的时候少了,大部分嘴角都是习惯性上扬,眸子里没有笑意。
现在嘴角也是抿着,没有弧度,一条直线。
这样看着真让人有些叹息。
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人,何倾也不习惯在他没做错什么的时候训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问了一个自己都没想过会问的问题:
“会回来吗?”
这个问题一出来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这个问题很没有必要。
周家都在这他怎么可能会不回来。
但是当年的周恒是想过彻底消失的,也曾经对她这么吼过。
何倾还以为自己忘了,顿时有些懊恼地揉了揉眉心,听到周恒很低很哑的一声“姐”,更觉得自己不好了,无奈地叹息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三年......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他就算真的准备去国外不回来了,她也不会有什么坚决的反对。
可是......
如果距离隔得远了自然有些事也不能帮他顾着。
他要一个人,她可能还是会忍不住担心。
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可能也把周恒当小孩了。
明明他都成年这么多年了。
周恒觉得喉咙一阵收紧,手里的书都下意识地合上了,握在手里,最后还是哑声道:
“姐。”
“最多五年。”
最少一年。
他没说。
其实他也不想离开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也不想让他姐觉得自己总是在不停地逃离她,可是他还是想要亲手去完成那边的事。
他知道他姐不会阻止。
可是没有想到会勾起当年不愉快的事,心底也觉得酸涩。
他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太不懂事。
何倾沉默半晌。
倒也没什么。
他在这里最多是安心。
他们的联系也不多。
可是他要出国,她好像也在隐隐的抗拒。
叹了一声:
“你记得和家里人说。”
周恒手指微紧,低缓地应了一声:“嗯。”
把书放回去,何倾问他:“决定好什么时候走了吗?”
周恒顿了顿:“下个月,机票已经订好了。”
何倾端茶杯,茶水已经放置许久,凉了,她喝了一口,缓声:
“嗯,你注意一点就行。”
周恒眉眼微动:
“姐,你别生气。”
何倾想说我没生气,察觉到自己似乎有瞬间恍神,无奈一瞬:
“你怎么也不铺垫一下。”
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想想自己可能是不习惯这小子离自己那么远,说来说去还是被他之前给吓的,手指摩挲着杯壁,又无奈道:
“我总觉得你高中都还没毕业呢。”
周恒嘀咕一声:
“你上次还说是大学。”
何倾好笑地看他一眼:
“记仇?”
周恒立刻咳嗽一声,坐直了,讨好地笑:
“不敢不敢。”
他怎么敢和他姐记仇。
何倾想了想:
“你要是决定了就好好准备准备。”
她沉吟:
“是去哪?”
周恒顿了顿,何倾听了倒也没有很意外,沉吟着看向他:
“我有个朋友在那,你要不要记一下电话号码?”
周恒“哦”了一声,拿出手机来记了一下,又听见他姐语气平缓道:
“好好做。”
倒也没有说别的什么。
何倾接了顾衍的电话,周恒看着她上车,回过身在上楼梯的地方,靠着墙站了一会儿。
刚谈完生意的人出现在台阶上,周恒懒得抬眼,只抬了手懒懒地招呼一声,就自顾自地直起身,迈开腿上了自己的超跑。
一行人看着,神色各异。
之前笑的人还是忍不住笑一声。
这小子,还是之前那个个性,倒是越来越高调了。
回去的路上何倾和顾衍说起周恒要出国的事,叹一声:
“明明也不住一起,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让他去。”
顾衍代入顾南笙如果要跑到国外去,待个两三年,还是一个人,觉得自己可能也会陷入这样的沉默当中,于是缓声道:
“你看着他这么多年,人一会儿看不见了,也正常。”
何倾揉着眉心。
“他性子好多了,就是不知道还会不会冲动。”
国外不如国内太平。
顾衍缓声:
“他现在很沉稳,应该能稳住。”
柔声:“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