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夜色低沉,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涂抹在天际,连星子的微光都没有。
皎月也躲在了黑沉沉的乌云之后。
晚风萧瑟,寒冷刺骨。
云州城。
“快!快走!”
“保护朱大人!”
“张龙赵豹,率人断后!”
狭窄的巷子中,有凝重且急切的低沉之声响起。
只见一行着黑色锦衣的人在巷子中快步穿行而过。
黑衣人目光如炬,神情沉着冷静,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身手不凡。
他们,正是李牧麾下的锦衣人!
在一众锦衣人中间,一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如纸的肥胖中年人惊慌失措,十分吃力的跑着,圆滚的大肚腩不断颤动。
这中年胖子,正是云州刺史朱惟庸。
他为何神色慌张,眼神流露害怕之色,只因刚刚遇上了刺杀。
手下全死了!
要不是这伙锦衣人出手,朱惟庸此刻已经是具冰冷的尸体了。
这些天来,朱惟庸遭遇的行刺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
刺杀来的始料未及,搞得朱惟庸的精神几近崩溃的边缘了。
在他们一行人的后面,还有手握长刀的黑衣蒙面人穷追不舍,目露凶光,如跗骨之蛆般咬着不放。
这伙刺客,并不是锦衣人假扮的,而是真正要置朱惟庸于死地的凶残杀手。
锵锵锵!
巷子中,断后的锦衣人和蒙面刺客发生了激战。
黑夜中闪过刀光剑影。
奈何刺客人多势众,断后的五六个锦衣人没有坚持多久,便以一命换五命为代价,慷慨赴死。
嗡!
忽然间,黑夜中有清脆的剑吟之声响起,震动耳膜轻颤。
夜色下,一道白色剑光闪耀而过。
只见,一道身影化作白光划破黑夜,手中长剑直刺向云州刺史朱惟庸的后脑勺。
这人,是武道高手!
他的目的很明确,朱惟庸死!
感受到身后有可怕的剑意奔涌而来,锦衣人皆是心头一沉,但脸上并无惧色。
朱惟庸吓得瑟瑟发抖,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你们先走。”
两个锦衣人对视一眼,目光一凛,异口同声道。
二人止步,留下来阻挡。
有时候,没得选择,总得有人站出来,为了大局,慷慨赴死!
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
两个锦衣人神情坚毅,目光坚定,紧紧握刀,即便是面对足以夺去生命的可怕剑意,也岿然不惧。
显然,两人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咻!
眼看锋利无比的剑意就要吞没两个锦衣人的身躯,忽然间,一道尖锐刺耳的破空声在耳畔响起。
两个锦衣人只见眼前一道光一闪而过,那笼罩而来的可怕剑意便顷刻间消散。
同时,一道真气白线朝刺剑而来的刺客横扫而去。
刺客见状,连忙竖剑阻挡,退后了约莫十步之远。
始料未及的一幕,让的两个锦衣人有些懵。
定睛一看,只见青石板路上,插着一柄三尺长剑,剑尖硬生生的刺破了青石板。
“大人的剑!”
锦衣人一眼便认出了那柄剑,眼里顿时涌起狂喜之色。
紧接着,一青衫男子从天而降,背负双手,单脚踩于剑柄,衣袂飘飘,长发飞扬,逼格满满。
这人正是锦衣将,聂政!
“见过聂将!”
那两个锦衣人见着聂政,当即弯腰拱手。
在外人面前,称呼聂将,掩人耳目。
“先走。”
聂政背对着两人,神情清冷,淡淡开口。
闻声,两个锦衣人转身便走。
“死!”
那出剑的刺客高手冷喝一声,朝聂政袭杀而去,目光凶狠。
聂政脚尖轻点剑柄,一跃而出,身轻如燕般,右手拈出剑指。
剑指一扬,插入青石板的长剑瞬间飞出。
锵锵锵!
兵刃交锋。
狭窄的巷子中发生了十分激烈的大战。
不一会儿,墙壁染血,地上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血液直流。
青衫男子手执一把长剑,身上不染血点,清冷的眼帘中,一缕黑发轻轻飘动,缓步走远。
孤寂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
一僻静的破旧院子中。
“朱刺史,近来陛下重启渝州赈灾税银案,命大皇子殿下彻查此案,给百万渝州灾民一个说法。”
“那伙刺客,应该是来杀人灭口的吧!”
一袭青衫的聂政背负双手,背对着朱惟庸,淡淡开口道。
杀人灭口!?
闻声,朱惟庸心头一紧,神情一紧,皱起了眉头。
手心里一下子冒出了虚汗。
他没有说话,低着头,紧紧握拳,心中又愤又怕。
“实不相瞒,我们是大殿下派来保护你的,如果不是我们,你怕是早就被灭口了!”
“那人欲置你于死地,就连你最宠爱的小妾和唯一的三岁儿子也被捉去了!”
“你的小妾年轻貌美,韵味十足,落入那伙刺客之手,怕是会很惨。”
“至于你的小儿子,用于要挟你,下场怕是也好不到哪去。”
“就算你守口如瓶,坚守秘事,那些刺客依旧不会放过你。”
“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你死了,你的小儿子也就没了用处,十有八九也是死路一条。”
“事到如今,你就不想狠狠的捅上一‘刀’血恨吗?想想你宠爱的小妾和唯一的儿子的遭遇。”
“那些事,还值得守口如瓶吗?”
聂政转过身来,看着低头沉默的朱惟庸,淡淡开口。
朱惟庸这些日子连连遭遇刺杀,精神状态几近崩溃。
聂政这时候的一长串话,一下又一下的冲击着朱惟庸的心理防线。
一想到小妾和儿子的遭遇,朱惟庸的心里就涌起熊熊怒火,眼里爬满血丝,五官扭曲,狰狞骇人。
他紧紧握着拳头,愤恨不已,指尖几乎都快嵌入肉里了!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但却迟迟不说话,似乎是在挣扎。
聂政也不着急,静静的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朱惟庸猛然间抬起头来,眼中迸发出一道幽冷目光,泛着森然杀意。
……
翌日。
下午。
暖阳高挂长空。
长安,城西别院。
李牧还在房中睡觉,呼吸匀称,只不过浑身酒气。
大明宫诗会酒醉之后,李牧回来,一直睡到这会儿都还没醒。
咕咕…咕咕……
熟睡中的李牧听见屋外有鹰叫的声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来。
咕咕声依旧回荡耳畔。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待稍稍清醒些,便下了床。
穿上鞋,脑子昏昏沉沉的朝窗户走去。
来到窗边,推开窗。
一缕缕和煦日光争先恐后的进入,塞满了房间。
李牧的双眼微微一眯,日光有些刺眼。
待眼睛适应了日光。
便抬头看向天空。
只见一只雪白猎鹰盘旋虚空……是信鹰。
信鹰找不到准确的落脚处,迟迟不落下。
李牧一眼便认出了信鹰,食指弯曲,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口哨。
雪白猎鹰听见哨声,当即俯冲而下,落在李牧面前的窗户上。
李牧从雪白猎鹰脚上取下传书。
细小的纸卷展开,纸页上十六个字映入眼帘。
李牧看着纸页上的字,眼睛渐渐放大,瞬间清醒了!
眼中先是浮起喜色,但很快便被浓浓的凝重之色取代。
只因,纸页上的寥寥十六字:
账本得手,押送而来。
渝州灾祸,铁胆神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