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交款的日子越来越近。
果然不出邢榕所料，财政急等米下锅，哪能等到年后？曹局长几次找冯国强，冯国强抹不开面子，先把自己那部分交了。
“邢榕，曹局长给你打电话没？你和武君那部分土地款，什么时候转账？”冯国强电话里语气有些急。
“冯总，我和武总最近一直在凑钱。这到年底了，大家都是排着队去找甲方结算，我每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求爷爷告奶奶似的。您放心吧，到了日子，肯定会转账，武总那边我也去问问。”邢榕道。她最近因为回款，没睡过一个好觉。
冯国强苦笑，只得再等等。曹局长只管催他，因为和他最熟，但被催的急了，只道：“曹局长，按照出资比例，我已经转过账了，邢榕那边我也催了，他们还在凑钱，应该这几天就有消息，我已经把您电话给她了，她会及时向您汇报进展的……”
曹局长心里也苦，因为上头每天都在问他进展，他也实属无奈，不等邢榕主动打给她，便拨通了邢榕的电话，道：“邢总，你们也支持下我的工作，说实话，按道理来讲，你们年后转账也不迟，只是上面急等用钱，你也帮老哥一把，早转晚转都是要转账的，你们就当给我这个面子……”
邢榕哪架得住曹局长如此说辞，殷勤道：“曹局，我现在还在凑钱，我一会儿再问问武总那边的情况，能早转账一天，绝不拖沓，这个您放心。”
曹局长见她态度诚恳，知道年底大家账上都紧张，只能坐等结果。
邢榕每天因发愁钱睡不着觉，但武君那儿才是大头。当她敲开他的办公室，他正眉头紧皱，向下属施压催促货款，只见他厉声道：“我不管是什么原因，本周务必货款结清，把账收上来！几百号工人等着过年发工资，不为别的，咱们也得让辛苦一年的兄弟姐妹把年过好！”说完，下属们一个个垂着头出去了。
邢榕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生生咽了回去。见他深陷进班椅里，眉毛拧到一起，望着窗外，不说话。她不想在别人困难的时候，再踩上一脚，只淡淡地道：“武总，你最近回款压力很大？”
武君沉吟一下，转过身看向她，道：“嗯，最近回款出了一些问题，原本两个大客户答应春节前结清货款，不想中间出了幺蛾子，都是多年的交情，这个时候逼他们，只会大家难堪，这几天一直在想办法从其他小客户身上把这个缺口找补回来，但一轮沟通下来，才知道没那么容易。”
邢榕心头一紧，弱弱地问：“你预计春节前土地款能筹集多少？唉，曹局长那儿催的急，我怕扛不住了。”
武君缓缓道：“嗯，早上跟财务经理刚开了会，按照会上说的回款计划，七七八八凑起来，春节前应该有1个多亿，缺口大概还有5000多万吧。”
邢榕瞪大眼睛，心说：这个时候，上哪儿凑5000万？
空气里涌动着紧张的气氛。
过了一会儿，武君道：“邢总，这个土地款对我来说压力太大，我原本觉得这个项目最多也就300万一亩，谁知却拍出了350万的高价，这多出的几千万，确实是我预算外的……”
这都火烧眉毛了，现在却还在埋怨她？她悻悻地道：“武总，成交确认书已经签过了，如果您当初对350万的价格有不满，盖章的时候为什么不提出来？”
武君看了她一眼，抿着嘴，道：“我当初也懵了，看着你和冯国强信誓旦旦的样子，不想扫兴，好容易找到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干件事，哪儿成想下面的人回款这么不给力，我也实属无奈。”
邢榕只道他这是牢骚话，没有往心里去，遇到这种事，发发牢骚，也能理解。她缓缓道：“武总，回款确实需要一个过程，如果春节前凑不齐，我去找曹局长解释解释，我相信他能理解，只是春节后交款的日期就不能再拖延了。”
武君紧咬着嘴唇，思忖一下，艰难地说道：“邢榕，我也不想耽误你和冯总的大事，如果到时我还是凑不齐，结不清土地款，到时咱们不但得罪曹局长，恐怕土地局会给咱们下催款函，甚至土地不予交付，那麻烦就大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她瞪大眼睛看着他，嘴上却淡淡地道：“武总，您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吧。”
武君别过头去，避免和她对视，又艰难地道：“土地款结清后，关于后续开发，邢榕，我想咱们和冯国强独立分开核算，我不想再被他牵着鼻子走，原本说好的事情，到时又扯皮反悔。”
邢榕道：“武总，土地拿到后，联合开发的各方，如果想瓜分土地，也不是不行，正好项目能办成两个土地证，但咱们和冯总也不能闹僵，毕竟独立核算也是在一个公司名下进行的操作，以后免不了要打交道。”
她早就预感他有这个想法，如果当初在和冯国强前期谈判的时候，他能大方地提出来，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武君闻言，道：“咱们和冯总把土地分开，具体怎么分，你有什么想法？”
邢榕苦笑，心说：这个时候还拿她当枪使，也太不地道了吧！良久，才道：“一切听武总的。”
武君思忖一下，道：“我还是坚持地价是300万，那让冯总先挑吧，他挑剩下的给咱们，毕竟土地款他要出大头。”
邢榕冷哼一声，道：“武总，那我约冯总的时间，大家有什么话，都摆在桌面上说，省的以后见面不愉快。”
武君不想当这个恶人，但看目前的情形，显然躲不过去，只道：“你和章总先找冯总谈一轮，章总原本觉得300万的土地价格就高，唉，怪我当初没听他的话。”
邢榕满头黑线，但她并没有退让的意思，道：“武总，如果您资金压力大，我相信冯总能理解，如果想从冯总处拆借一部分资金，我相信他会给这个面子。只是现在又回过头说，土地价只值300万，那冯总脸上肯定会挂不住，毕竟当初是他大手一挥，在竞争那么激烈的情况下，一马当先拿下项目。如果您要坚持地价300万，我觉得让章总代您出面，只会让事情更糟。”
武君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他道：“邢榕，如果地价能谈成300万，你也是受益者啊！你别忘了，咱们才是绑在一条船上的！”
邢榕缓和下语气，道：“武总，我当然和您是一条船上的，就因为这样，我才不想事情更糟，毕竟项目开发至少要三年，咱们和冯总打断骨头连着筋，如果他中间使绊子，咱们暗中的损失，又启是这个地价差额能弥补的。当然，当初的授权价格是300万，最后成交价是350万，您没有在竞拍现场，您本来是占理的，冯总原本就心虚，如果让章总代您出面，反倒会让冯国强倒打一耙，咱们本来占理却成了没理。既然您已经有了这个想法，不如快刀斩乱麻！”
武君沉默了。
他心里何尝不知，这事必须由他出面？只是不想去面对冯国强。
……
几天后，曹局长恼了，跑到冯国强那儿发了脾气，厉声道：“老冯，我本来觉得你做事靠谱，一心偏向你拿地，你找的这是什么合作伙伴？这都什么时候了，迟迟不转账，非要公事公办拖到年后吗？”
冯国强一脸的无奈，赔着笑道：“曹局长，消消气，我也尽力催了，他们还在尽力筹钱，主要是客户没有及时给他们结算……”
曹局长瞪了他一眼，道：“不支持我的工作就算了，上头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只是如果拖到年后，还没结清，土地局肯定会下催款函，如果时间拖延的离谱，还会发布声明收回土地，你到时别怪我不留情面。”
冯国强放下身段，继续赔着笑道：“曹局长，这件事我比你着急上火，我的那部分已经转了，这就是我冯国强的态度。你放心，我接下来亲自盯着他们转账，即使他们资金有困难，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听到如此说，曹局长的情绪才缓和了一些，心里又觉得刚才的话说的有些重，略带歉疚道：“老冯，你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只是上头今天不高兴了，我也很为难，这马上就要放假过年了，政府花钱的地方也多，这个你得理解。我刚才也是一时着急上火，语气重了些……”
冯国强笑道：“咱们都是自己人，就像这牙齿和舌头都在一张嘴里，有时还难免会咬到呢。”
两人又闲扯了一些别的。
等曹局长走后，冯国强立即给邢榕打电话，道：“邢榕，你们那边到底怎么回事？这都什么时候了，为什么还不转账？”
邢榕不想当他和武君之间的传话筒，有什么问题，还是让他们自己摊开了说。她嗫嚅着道：“冯总，我的那部分资金已经准备好了，貌似武总那儿可能最近回款有些压力，要不你亲自问问？”
冯国强狐疑道：“回款有压力？什么情况？按照武君门窗厂一年的销售规模，这笔钱对他来说，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邢榕顿了顿，道：“谁都有钱不凑手的时候。冯总，我建议你俩坐下来谈谈。”
冯国强就更纳闷了，道：“邢榕，你跟我说实话，武君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邢榕心里紧张，但她打定主意，这事不能由她捅破，只道：“冯总，可能武君真是遇到困难了吧，又不便向其他人张口，如果你能伸出援手，问题应该有解。”
过了一会儿，冯国强才道：“那你帮我约他的时间吧，到时，你也一起来。”
邢榕这时想起蓝枫说的那句“这两个人都不是吃素的”，不知事态会如何发展，不禁心头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