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闻此言,章彦安的确酸涩不已,但看瑾娴那赌气的神情,分明就是在故意挑衅,惹他生气。他猜测这并不是她要说的话,她只是觉得他多管闲事而已。
这话他是不可能去转达的,他才不会给自个儿找不痛快,章彦安沉着脸闷声道:“你还是回马车去吧!马上就要启程了。”
道罢他转身便走,不再多问。
瑾娴回首望向章彦成,但见他正望向她这边,右手的指节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戒子。
那是瑾娴送他的金戒子,他一直戴着,未曾离身,如今被迫与瑾娴分离,同路却不能坐在同一辆马车,他只能靠这戒指以慰相思。
两人离得太远,又被人看守着,不能近前,瑾娴心中彷徨,只盼着快些回城,希望能有转机。
回城的路上,明兆还闹过一次,闹着要见他堂兄,最后还是章彦宁给拦了下来,宝樱在旁劝了许久,这才暂时平息。
宝樱想来找瑾娴,也被人给拦住了。她是启国公主,身份特殊,不能在这个时候跟尧国起冲突,无奈之下,她只能待在原地,劝明兆冷静一些,等回城之后再说。
这几日明兆都没见到堂兄,他跟着堂兄多年,对他的抱负十分清楚,他不相信堂兄会这么放弃,他想知道堂兄是不是还有什么计划,然而于连海那个老匹夫拦着不许他见,他都快被逼疯了!
焦虑不安的明兆兀自念叨着,“三哥那边怎就没什么动静?他该不会真的妥协了吧?”
宝樱思量道:“瑾娴在他们手里,荣王还能如何?只能被迫受制于人。”
提及此事,明兆忍不住叹息,“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皇位,这也太可惜了!若是小嫂嫂不在围场就好了,三哥也不至于被人威胁。”
这话宝樱不爱听,美眸微斜,白他一眼,“这事儿怎能怪瑾娴?瑾娴也料不到皇上会突然驾崩,更料不到信郡王他们会来这么一出。”
“我也没说怪小嫂嫂,只是感慨一下嘛!先前带的都是王妃,今年换成小嫂嫂,偏就出了这样的事。如若于连海拿王妃来威胁三哥,三哥肯定不当回事。”
瑾娴无人撑腰,但江心月不一样,她的背后可是世家贵族,“你说的倒是轻巧,江大人也在场呢!若是他的女儿出事,荣王不救,江大人能依?”
“哎---那可说不好,江大人见惯了风浪,眼界高远,即使三哥真的牺牲了王妃,只要他能得到皇位,而后再许江家一些好处,江家也就不会闹腾。”
明兆说起此事,轻描淡写,宝樱越想越觉得他这人太冷血,“你的意思是,江山为重,女人的性命不重要,荣王就不该救瑾娴,就该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那些人杀害?牺牲一个女人,换来江山,很值得,对吗?”
明兆自认就事论事,并未针对谁,“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随口感慨一下,你不要曲解我的话。”
“你就是这个意思!”宝樱忽觉眼前这个男人靠不住,“我算是看出来了,有朝一日我若遇到危险,你肯定也是顾全大局,不会管我的死活。”
明兆不以为然,“我只是个世子,我又不要皇位,不爱权势,没人会拿你威胁我。”
他不肯正面回答,宝樱偏要追根究底,“我只问你,若是威胁了呢?你会救我,还是维护你自己的利益?”
“当然救你啊!”明兆义正言辞地道:“我个人的得失算什么?我梁王府的得失又算什么?你可是启国公主,关系到两国邦交,我必须救你!”
听到第一句时,宝樱还有些欣慰,再往后,她面色渐沉,他所谓的救她,根本不是在乎她本人,只是在乎两国邦交而已。
“打住,不必再说了!”
她怎的又不高兴了?他说错了什么吗?这可是大实话哎!
她的心思太难猜,明兆本就为储君之事心烦,也就没再哄她,转过脸去不再吭声。
队伍行了两日,才在第二天下午到达都城。
城内的王公大臣们皆收到皇帝驾崩的消息,纷纷出城迎棺。
皇太后年事已高,她想亲自过来,众人怕她见不了那场面,伤心过度,便拦着不许她来,请她在宫中等候。
惠贵妃的腿伤才愈,亦跟着众人出了城。
远远看到招魂幡的那一瞬,惠贵妃眼窝顿红,敏贵妃先她一步哭了起来,惠贵妃这才跟着以帕掩面。
惠贵妃对尧帝的情感早已在多年的相处中消磨殆尽,如今她落泪,也不是为尧帝伤心,只是恨他为何没把皇位传给彦成,而是给了章彦安。
往后敏贵妃做了太后,而她只是个太妃,终身都要低敏贵妃一头。
众臣皆跪下哭迎,瑾娴这才下了马车,哭声响彻天际,前方的招魂幡在乌白阴沉的空中乱舞,一代帝王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
这乌泱泱一片痛哭的人,有几个是真心悲痛帝王的消逝?又有多少人在期待这一天?
为首的梁王趴在棺椁边失声痛哭,他与皇帝感情极好,想来是真心为兄弟伤心难过吧?
章彦安亦在边上哭泣,章彦成默默落泪,但并未哭出声来。
这几日他受了太多的屈辱,但为了瑾娴,他终是忍下了。今日回到皇城,步军统领就在此间,瑾娴也在附近,章彦成终于可以挺直腰杆,与之抗衡!
他所受之辱,必将一一讨回!
于连海放声大哭了好一会儿,约摸着差不多时,他抹了把泪,行至梁王身侧劝慰道:“王爷,皇上已去,还请王爷节哀。”
梁王拿巾帕拭去泪痕,而后问起皇帝病逝的因由,于连海遂将太医叫了过来,让太医来禀明。
得知皇帝是吃了丹药之后才吐血病逝,梁王当即质问,“那几个道士何在?”
于连海回道:“道士已被关了起来,等着回宫之后再发落。”
关于那几个道士,梁王不止一次的劝过皇帝,怎奈皇帝听不进去,这次梁王坐镇,在宫中处理政务,哪料皇帝竟就出了事。
梁王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当初他就该不顾皇帝的反对,直接杀了那几个道士,或许皇帝还能躲过这一劫。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这悲剧终是发生了!
于连海劝罢梁王,又去劝章彦安,“太子殿下,还请节哀。”
梁王闻言,面色骤变,“皇上的传位诏书尚未下达,何来的太子殿下?”
于连海特地解释道:“王爷您有所不知,皇上在临去前已经表态,宣布了储君人选,正是二皇子。”
说着于连海将那张纸拿了出来,明兆忙道:“父王,您仔细瞧,皇上写的根本就不是‘二’,那是个未写完的‘三’字!”
碍于梁王的颜面,于连海尽量客气地道:“此事已成定局,世子您就不要误导众人了。”
梁王盯了那张纸好一会儿,面色淡淡,“二还是三,不重要,这张纸根本就称不上遗诏。皇上早已写下传位诏书,将诏书拿出来,一看便知。”
众人闻言,皆面面相觑,议论纷纷,章彦成那黯淡的眸子有了一丝亮光,章彦安顿感不妙,于连海亦觉惊诧,
“皇上何时写的诏书?下官竟从未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