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娘娘给她使绊子,她碍于章彦成,终是没有反驳,但敏妃凭什么这么说她?这样的污名,瑾娴可不会认,她神色泰然,镇定回噎,
“娘娘是听了什么流言蜚语吗?我不晓得旁人是怎么说的,我只知道,我并不想见他,也尽可能的与他保持距离,娘娘应该劝一劝信郡王,让他离我远一些,我与他缘分已尽,他不需要有任何的愧疚,我也不稀罕他的愧疚,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即可。”
敏妃万未料到,一个出身乡野的女人,说话居然这般硬气!
看来她不是一颗软柿子,而是一块硬玉啊!敏妃一直在想,一个普通的民女,怎就能让她的儿子惦念至此?
今日一见,敏妃才发现,这个徐瑾娴还真就很有个性,怪不得彦安会对她念念不忘。
然而这样的女子也只能活在男人的记忆之中,现实生活中,男人需要的是圆滑温柔的女子,棱角太多并不是什么优点。
敏妃尤为庆幸,还好当初章彦安闹着要娶徐瑾娴时,她拼命拦阻,逼他放弃,倘若真的任由儿子娶这样的一个女人为妻,只怕这儿媳将来能压到她的头上去!
暗自庆幸的敏妃欣慰一笑,“你没有这样的想法,再好不过,本宫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防患于未然,好心提个醒而已。”
敏妃是好心还是歹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瑾娴始终保持清醒,“荣王待我很好,所以我不可能惦念别的男人,娘娘尽管放宽心。”
实则她对章彦成也不是完全的信任和依赖,但为了能让敏妃消除疑心,她才会故意在敏妃面前说章彦成的好话。
表明罢立场之后,瑾娴朝她福了福身,而后告辞继续前行。
两人擦肩而过,瑾娴微微侧身,为敏妃让路。
人在宫里,她的言行举止皆需谨慎,但有些关乎她名声的事,她绝不会轻易退让惧怕,否则这流言会越传越广,唯有正面硬刚,她才能维护自己的尊严,尽可能的消除不实的传言。
瑾娴在后花园坐了会子,赏了花,歇了歇眼睛,而后又回到永寿宫,继续做羊毛毡。
太后嘱咐她别着急,慢慢做,可她知道太后等得很辛苦,是以她会尽可能的每日多做一个时辰,她紧赶慢赶,终于在六天之后完工了!
瑾娴来不及休息,迫不及待的将羊毛毡送至太后那儿。
刚出屋子,她惊讶的发现,章彦成居然也来了永寿宫!这会子他正往里走呢!
虽然她还没开口,但她的眼神没有一丝的惊喜,只有冷漠,章彦成不想听到她的质疑,才会抢先解释,“我是来看望太后,可不是来找你。”
他这几日都没来,今日突然过来,瑾娴也猜得到,他应该是来给太后请安的。
“这是王爷的自由,我不干涉。”
他突然有些怀念她叫他彦成的那段日子,那时的她,与他柔情蜜意,会唤他好哥哥,唤他彦成,每一声都娇滴滴的,甜到他心坎儿里去。
可是如今,她又开始唤他王爷,且没有一丝笑容,这样的情形不禁令他回想起她在别院的那段时日,那时的她对他也是这般冷漠,两人中间仿似隔着一道沟壑,再难回到从前。
他正感慨之际,瑾娴并未等他,先行转身,往太后屋里走去。
彼时太后正在梳妆,一听说瑾娴做好了羊毛毡,她激动得再也坐不住,宫人正要为她戴耳坠,她却摆了摆手,直接起身往外走去。
太后期盼了那么久,这几日她一直忍着没去看,就是在等成品,今日成品终于出来了,太后迫切的想要看看成果,她走路比以往快了许多,吓得嬷嬷赶忙扶着她,一再提醒她慢一些。
当太后急匆匆到得外屋,只见桌上放着一物,被红绸所覆盖,她赶忙下令,让人打开。
随着红绸被揭开,太后的视线定格在托盘上的羊毛毡上。
那一刹那,她竟有种看到踏雪的错觉!她甚至在怀疑,这真的是羊毛毡吗?还是踏雪回来了?
“踏雪?”太后颤抖着指节,伸手去抚摸,感受到的不是猫毛的触感,而是羊毛的触感,至此,她才回过神来,这真的是羊毛毡!
在章彦成的印象中,太后一直都是个管控情绪能力极强的人,她的悲伤和喜悦都是淡淡的,情绪起伏不是很淡。
皇后去世时,她也曾落过泪,但那种悲痛明显是装出来的,不是真心的惋惜。
而今日,她的情绪竟然有些失控,只见太后眼泪丝丝的,她的双手紧抱着羊毛毡,激动的直发颤,
“踏雪,这就是踏雪啊!踏雪就长这个样子,乌溜溜的大眼睛,异色的瞳孔,粉嫩的小鼻子,微微上翘的小嘴巴,简直一模一样,哀家的踏雪又活过来了!”
亲眼目睹太后喜极而泣的模样,那一刻,章彦成才终于深切体会到,瑾娴所说的那句----她做羊毛毡是为了完成旁人的心愿。
逝去的人和动物,只能埋葬,无法长久保存,而记忆是虚幻不可捉摸的,时日一久,记忆甚至也有可能会变淡,那么羊毛毡就会变成记忆的载体,承载着人们的思念。
所以瑾娴才说,挣银子是次要,那种能替旁人完成心愿的成就感才是她最向往的!
对方的身份不重要,无论贫穷还是富贵,在面对宠物时,他们的那颗爱心都是真挚且弥足珍贵的!
实则瑾娴的压力也很大,之前给客人做羊毛毡时,她并未与那些客人碰面,也没人催她,她只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做即可。但这次太后专程将她接进宫来做羊毛毡,太过隆重,她反倒有些不适应,担心自己做出来的羊毛毡不能令她老人家满意。
好在太后看到成品之后极为满意,瑾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是想着,任务完成之后,她便能离宫回府了,章彦成也是这么打算的,想带她回家,然而太后不让走,定要留她用午宴,说是等宴罢再走也不迟。
太后一番盛情难却,章彦成只好留下,他可不敢先走,省得又出什么幺蛾子,必得亲自带瑾娴离开,他才放心。
事实证明,怕什么来什么,正因为多留了会子,还真就又有意外发生!
章彦成正陪太后说着话,宫人来报,说是皇上来了!
前几日陪着太后一起听戏时,瑾娴见过皇帝一回。
章彦成的相貌并不像皇帝,随他母亲,而皇帝可能仍旧沉浸在失去皇后的悲痛之中,待谁都是冷冷清清的,没个笑脸。
而章彦成见了皇帝,也是请安行礼,再无过多的言辞,不似寻常父子那般亲密。
皇帝一落座,一眼便看到了桌上的踏雪,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自个儿眼花了,
“踏雪不是已经……”
连皇帝都看错了,看来瑾娴这手艺的确可以以假乱真,“踏雪是走了,这是瑾娴给哀家做的羊毛毡。”
皇帝曾听太后说过,请徐瑾娴过来的因由,但他没怎么放在心上,今日亲眼目睹成品,他才惊觉她的手艺竟是这般了得!
见此状,皇帝不由萌生出一个念头,“皇后还在世时,曾养过一只狮子狗,那狗儿活泼机灵,很是招人喜欢,只可惜皇后崩逝后,狗儿竟是不肯吃喝,没多久便随皇后去了……”
但看徐瑾娴的手艺那么好,皇帝便萌生出让她给皇后的狮子狗做羊毛毡的念头。
章彦成闻言,顿感不妙,瑾娴才完成太后的任务,他父皇居然又下了令,那瑾娴岂不是还得留下,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