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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被断了水源,但打箭炉城堡的水窖之水仍能供十日之需,毕竟城堡之中,守军和康定衙门官员、下人仆役总共不过三百人。曲珍下令实行饮水配给制,又派了心腹守卫水窖,这样的措施虽然合理,却让城堡之中的恐慌情绪日盛。有个衙门官员本就是被裹胁,如今见败局已定,便暗中与守军头目串连试图投降,却不料守军头目转身就告诉了曲珍。曲珍十分恼怒,当即将这官员和家属吊死在城堡大门口,以此来警告有异心之人,同时也告诉霹雳军其死战到底的决心。

李爽和顿珠也知道这事急不得,便严令守好下山的路和山顶的泉眼,防止叛军的困兽犹斗,又让民兵们返家。围困打箭炉城堡,凭两个营的霹雳军已是绰绰有余,何况还有康定轻型团的助战,兵力接近两千人,是守军的十倍,已是猛虎扑兔之势。不出霹雳军所料,曲珍不甘心坐以待毙,不断派人出堡夜袭。在地雷和弹雨之下,出堡的敌人被打得死伤惨重。随着一次次的失败和饮用水越来越少,叛军士气变得越发低落。半个月之后,叛军停止了夜袭,他们无精打采地站在堡墙上,个个面色黑黄、嘴唇干枯、眼神空洞。

一个月后,城堡中的水窖干涸了。没有粮食,人还可以硬抗一段时间,没有水却连三日也难以支撑。城堡之中有金银丝绸,还有大量的青稞、小麦甚至稻米和蔗糖,却无人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曲珍仍然不肯投降,她甚至起了一把火烧掉城堡的念头,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只不过她明白,这个命令不会得到执行,自己投降不会有好结果,但大部分手下却有活命的机会——霹雳军整日喊着“投降不杀”劝降口号,他们还试图用城堡来换取从轻发落。眼下城堡中还有接近二百人,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不愿意与城堡一起化为灰烬。

曲珍服毒自尽了。她明白即便不自杀,也会有人拿自己的脑袋作投名状。在临死之前,她哀求守军头目将年幼的丹增交到山下霹雳军的指挥官手中——她并不知道李爽已到康定。曲珍痛恨霹雳军,但也知道霹雳军不会为难一个幼儿,更何况丹增还是泽郎的亲骨肉,至少会性命无虞。相较于丹增的亲哥哥阿旺,她更相信霹雳军。阿旺或许不会加害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但他的身边人为了永绝后患,难免不会对丹增下黑手。作为交换,曲珍在服毒之前告诉让守军头目,他可以等自己气绝后,割下头颅前去投降。

打箭炉城堡的投降,标志着康定之乱的平定,接下来便是善后事宜。在临行前,欧阳轩曾与李爽作过一番长谈。按照欧阳轩的想法,军事行动结束之后,应在康定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制度。这既是因为康定对于霹雳军极为重要,也是因为欧阳轩要以此为契机,探索出夷蕃地区乃至治下边远地区的治理制度,核心原则是既管长远,成本也要低,仅需中枢投入少量资源或不投入资源。话说这可是个棘手活儿,毕竟这些地方山高水险,自古以来内斗攻伐不止,中原王朝靠着恩威并施的手段,维持着各部族表面的臣服。要对原有的羁縻政策作出大改动,阻力不是一般的大。

李爽在广泛征求山寨头人和草原部落首领意见的基础之上,制定出了霹雳军对康定治理的新方案,并通过快马接力和飞鸽传书的方式传回了总部。在等待回复的时间内,他开始对叛乱事宜进行了清算。鉴于曲珍已死,对其罪行不再追究,丹增则由人送往遥远的松州草原,那里的气侯环境与康定相似。这样做既是保护丹增人身安全,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利用他再次在康定发动叛乱。追随曲珍叛乱的人员,则按照其罪行轻重,分别发配到养马场、矿洞服苦役,或就地从事修路架桥的劳役。

阿旺对康定轻型团的表现颇为不满,认为他们未尽职责以致其父被毒杀,康定也差点变天。李爽采纳了他的部分意见,撤销了轻型团的番号,又命人进行了整编,将之编为一个独立营,下辖六个轻步连、三个轻骑连及一个营部连。独立营平日由霹雳军训练,战事由霹雳军指挥,其军官皆由平叛过程中表现优秀者擢升,在叛乱中的蛇鼠两端者则进行责罚、罢免和清退。除此之外,李爽还仿照霹雳军在独立营建立了政治指导员制度,由霹雳军选派人员担任。如果军官发动叛乱、逃跑、贪赃枉法等事宜,政治指导员可以阻止甚至采取断然措施。

仁泽部落被折分成了十几个小部落,话说这些小部落原本就是被仁泽通过各种手段兼并的。这些部落的头人也全部换成了亲霹雳军人员,并将其未成年子女送到康定,成为阿旺在孔子学院的同学,既有做质子之意,也是为了增进与阿旺的感情。为了防止仁泽从逻些潜回来重新发动叛乱,李爽下令除了繁殖和生产所必需的马匹之外,将这些部落多余的马匹全部征调到川西,以抵作战争赔偿。一方面霹雳军与元军大战,需要大量的马匹;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削弱其战争潜力,即便仁泽能说服旧部发动叛乱,他们也会发现无马可用。当然,对于这些部落李爽并不是竭泽而渔。他派出使者晓谕草原各部,承诺以优惠价格提供粮食和生活必需品。李爽还宣布仁泽旧部受霹雳军保护,又派了康定独立营的轻骑驻扎在草原,清剿无法无天的马贼。

一个多月后,李爽接到了总部的回信——欧阳轩告诉他,霹雳军高层同意了他对康定治理的制度设计。按照该项制度,将以康定和原仁泽部落的辖区为基础,成立自治司衙门——简称康定土司衙门,治所设在打箭炉城堡,负责本辖区税收、开矿商事、民事治安等一切事务的管理——军事和教育除外。军事职责由驻扎在黎州的霹雳军山地团负责——康定独立营也由其指挥;教育则由康定孔子学院负责,经费由霹雳军府库支出,骨干师资从川西派来。由于全面推动教育的条件尚不成熟,霹雳军高层决定先选派天资聪慧的儿童和部落山寨头人的子弟,先行入读孔子学院。

首任康定土司由阿旺担任。该职位并不是世袭,而是十年一届。十年届满,如通过议会信任性投票可以连选连任,没有届数限制。议会成员由各山寨、各部落根据一定的比例推选产生,也是十年一届。如果土司去世,或身体条件不能胜任,则由康定地方议会推出三至五名侯选人,交由霹雳军议会推选出最终人选,经霹雳军总统签署命令后,方能成为新一届土司。话说此方案在霹雳军激进派看来太保守,蕃区治理政治大于经济,应派官员直接管理。在阿旺的支持者眼中,康定本应是其私产,却不以允许父死子继代代相传,实在不妥。欧阳轩并没有理会这些异议,在他看来不能为了稳定而保守,也不能因为改革而激进,李爽的方案是符合实际的折中方案。在信中,欧阳轩还告诉李爽,下一步将会在夷蕃等其他羁縻地区逐步推广土司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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