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娘听了宸王的话,心里暗道还是等我护你算了。她面儿上一副高兴的样子,拉着宸王的胳膊说软话。宸王却嫌她腻歪,又数落了薛娘两句让她赶紧回去。
薛娘低着头嘀咕几句,悻悻地走了。宸王在一边儿看得直摇头。
不管如何,今儿已经让皇帝注意到她,过几日想必就会有所动作。薛娘猜得没错,皇帝原本是天天都来,自从见了她后就安生了好几天。侧妃躺在床上天天咳血,眼里都没了神采。
宸王因着皇帝的反常,又想不出缘由,脸色差得很,眉毛没一刻是舒展开的。薛娘也不能张口安慰他,只是尽量不在他眼前晃悠,免得扰他心烦。
就这也不行,宸王心里烦得很,在薛娘面前更是不掩饰,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一两次,薛娘还能念着不崩人设,忍住了不痛快。她都觉得是上辈子养孩子把耐心练出来了。宸王反倒得寸进尺,仍是脾气坏得很。
他让薛娘给他倒茶喝,薛娘给他端过来,宸王揭开杯盖撇去浮沫,闻了闻就说茶不新鲜,重重往桌上一放,茶水溅出来。
这是今年的新茶,被人好好的放着,昨儿他才喝过,这会儿就觉得不新鲜了。薛娘又去拿了别的茶叶,让人沏好,她再端过去。宸王刚接过来,连茶盖儿都没揭开,就放桌上,道:“怎么沏的茶,这么烫就送过来。”
薛娘眉头一跳,站他面前指着那茶杯道:“这茶杯跟王府犯冲,爷要是看着不开心就砸了它。”
宸王皱着眉看她,没明白她想做什么。
薛娘道:“你要是懒得动手,这活儿就交给我来。”
话毕,薛娘拿起茶杯朝大理石地面狠狠砸去,瓷片碎了一地,茶水流出来湿漉漉的。薛娘让人把这摊子收拾了,回过身对没反应过来的宸王道:“爷,我给你沏茶去。您放心,这回我肯定挑个您看着顺眼的杯子。”
宸王有点儿犯迷糊,她这是在发火儿?竟敢如此放肆。他坐直了身子,虎着脸等薛娘回来。薛娘一进门就是满脸笑,端着个红木托盘,放着的是青花瓷茶杯。款步走到宸王跟前,把茶水递给他。
宸王本想不理她,却被薛娘柔着叫了一声爷,一时忘了。接过来,触手冰凉。往茶杯里一看,哪里有茶叶,分明是一杯子冰块儿。
宸王瞧了薛娘一眼,她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屋子的下人都忍不住偷偷往这边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宸王端着茶杯送到唇边,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然后放到桌上再也没去碰。
薛娘呼出一口气,痛快了不少。
系统头疼得很,不知道该不该电她,被薛娘一句话堵回来了。薛娘说宸王最近火气太旺,为了他好,特意费心去拿冰块儿,哪里算崩人设。
忽听门外脚步匆匆,一个丫鬟跪地,慌乱地说道:“侧妃娘娘不好了!”
宸王神情微妙,不见急色,盯着跪在地上十分焦急的丫鬟问:“如何不好了?”
丫鬟一怔,语速极快地回道:“江太医在那儿守着,原先娘娘虽不见起色,却也并无加重之势。可这会儿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娘娘她……”
丫鬟不敢再说,低着头跪在那儿等宸王说话。她见宸王如此镇定,心里也明了他怕是不在意,这趟差事跑得应该不会被波及。
宸王嗯了一声,让丫鬟先回去,传他的话让太医好好诊治。又叫来人派去皇宫传消息。他眼睛往杯子上一瞧,揭开盖子,往嘴里倒了几个冰块,嚼碎咽下。
他起身拍拍薛娘的头,让她好好在这儿待着。看见薛娘点头应了才放心出门。皇帝得着信儿,眉头一皱,审视着报信儿的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报信人跪在地上把侧妃的情况都细说了一遍。
皇帝点头,让他出宫告诉宸王,他片刻就到。报信人出了宫,被风一吹,打了个冷颤。皇帝让殿里的宫女太监退下,单独留下吴水。
皇帝问他:“可把东西备好了?”
吴水道:“还差些火候,怕是不能将那人降住。”他指的是薛娘。
皇帝责怪:“许多天过去,怎得还无进展。”
吴水神色淡淡,也不再说话。皇帝面色难看,也不好多做责怪,说道:“那就随朕走一趟吧。”
二人这次身边带着四五个护卫,身上都佩着刀剑。王府的门房见了这阵势,也没腿软,行了礼恭恭敬敬地让他们进去。府里人人脸色灰败,走进侧妃住的院子,听见一阵哀嚎。
皇帝整了神色,悲伤地走进去。就见宸王坐在外间,与卧室隔着一层纱帘,哭得伤心,嘴里念着:“皇上,我对不起你啊!”
那姿态和语调,任谁见了都以为是皇帝驾崩了。
皇帝正要发作,就见他扑过来抱住他的腰身,伤心欲绝:“皇上,我辜负了您的信任,真真的是没有啊。”
皇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住了,过了会儿才斥道:“放开,大男人哭哭唧唧的像什么话。”宸王还抱着他不放,皇帝又不好叫侍卫动手,使劲儿才把宸王推开。
皇帝掀开纱帘,走到床边看了看侧妃,脸色不是苍白,而是发青。他握住她的手,指甲也尤为发软。皇帝垂目,思绪万千。过了会儿抬眼看了看她,又看向纱帘。
薄薄一层,隐隐约约的能看见外面。宸王正悲切地哭着,皇帝就这么看了半晌,动动发僵的脖子,看了眼侧妃,松开握着她的手,整好衣襟,准备出去,就听一声微弱的咳嗽。
皇帝回头一看,侧妃正断断续续地咳嗽着。他换上失望之色。侧妃又缓过来了,皇帝与宸王看着对方,神情都有些怪异。
过后几天,皇帝都来王府看侧妃,无微不至又深情得很。宸王都在外候着,皇帝有意无意地提起薛娘,他都装傻充愣带过去。宸王只是以为皇帝对薛娘的容貌上了心,倒想不到鬼怪的事儿。
宸王看着薛娘在他怀里说话,总是忍不住去捏她鼻子,把她弄得满脸憋红,又咬她的耳垂夸她好看。薛娘对他这样颇为不满,却又拦不住,只好报复性的去挠他痒痒。
宸王这人怕痒的很。
日子过了三四天,侧妃仍是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吊着。薛娘算算日子,半个月的时间快到了。最后一天时,就是侧妃死的日子。宸王却被朝中一个大臣邀到府里,薛娘知道其中有诈,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一句。
在宸王临走的时候,她拉着他的袖子。宸王搂住她的腰,笑道:“等着我回来。今儿很重要,得去。”
薛娘笑着点头,心想这样也好。皇帝若是来了,宸王不在,她倒是方便跟他到皇宫把鬼给除了。省的在王府动手崩人设。
不出所料,侧妃前脚咽气,府上跑去给宸王送信的人还没出去,皇帝就到府里了。带着的侍卫把王府围住,送信儿的跑不出去。好在宸王有准备,暗中护着王府的人赶紧去给他报信儿。
皇帝到侧妃房里看了一眼,便出来了,让人把薛娘找来。下人们面面相觑,谁不知道薛娘是宸王的人,哪里敢做这事儿。却又碍着皇帝,战战兢兢地把薛娘叫来。
皇帝打量了一番,薛娘俏生生地站在那儿。他赞了一声:“果真是个美人坯子。随我回宫去吧。”说完就要动身。
薛娘眉头一皱,跪在地上道:“不敢欺瞒皇上,我虽是个丫鬟,却早已是王爷的人了。”
皇帝却没理她,仍出门去。带来的侍卫上前挟住她,薛娘作势拼命挣扎,却见吴水上前拿东西朝她一晃,薛娘便浑身都动不得了。
吴水满意地笑道:“带走。”
王府的人都想动手拦住,却都拿不定主意。乐师沈仲在远处瞧着,一行人拖着动弹不得的薛娘出了王府,他阴沉着脸思绪来回翻滚。
丞相府门前,华贵的马车轿辇停着两三辆。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神色慌乱,与门房说话,有事儿禀告宸王。门房儿却铁了心一般,说什么都不让他进,大门砰的一关,上了锁。
那人瞧了瞧府内高墙,琢磨了会儿,翻身摸了进去。
丞相府里,众人正看着一出戏。戏台上热闹得很。宸王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看了没多久就厌了。丞相看出来了,连忙换成歌舞,与宸王道:“府里新来了一个班子。舞跳得尤为好看,真是只应天上有。难得的是,人长得也清丽脱俗,如幽兰一般。”
宸王笑着点头:“你这府上好玩儿的倒是不少。”
丞相:“我这也是自卖自夸,不想让王爷待了片刻就觉得没趣味。不过人长得是漂亮。”说着,那女子上了台。
一身白衣,眉眼缠绵,却又脱俗得很,好似仙女下凡。
丞相笑道:“王爷见识广,不知这女子可否能与王爷的佳人相比?”
宸王瞧了眼台上腰肢软的跟没骨头似的女子,道:“比不上。”
丞相认定这舞女长得最好,便以为宸王在夸她,道:“这女子确实难得,光……”
没等他说完,宸王就在那儿摇头,嗤笑道:“我说的是她,哪里够格与我的人放在一块儿比。”
身段儿不够娇,眼神不够媚。
哪里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