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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还在使用许多年前从母代那里传承下来的后来被叫做统计历的时间衡。

不过当时,它们还不知道统计历是特别的。

簇里的动物度量时间,是第一年度过了一年春夏秋冬,第二年度过的时间也是一年春夏秋冬,到了第三年第四年乃至无穷以后,它们度过的每次四季轮回都是平均的、差不多的时间。

就叫它计数历好了。

统计历正是有别于计数历的东西。假如第一年度过的时间是一年的话,那么,统计历声称第二年度过的时间需要第一年的十倍才能完成一次轮回。第三年需要的真实时间同样是第二年的十倍,也就是第一年的一百倍。

因为递进的倍数是十,所以这个历法就被称作十的统计历。

也就是说在这种时间衡中,即将过去的每一年所需要耗费的真实时间都是先前一年的十倍。

可什么才是真实的时间呢?

空间基底的能量在向着接近零的道路无限地狂奔,分开天地的洪流已经无可救药地溃散,万物都在越来越远离彼此,引力再也不能把物质聚成凝实的一块,就连强力也不能束缚核子,令一切原子都在撕开自己,使得更轻盈而短暂的微粒变为唯一存在的东西。至于物质与物质发生交换,意识活动的进行,一种现象的重现或者一种结构出现的时间全都无比漫长。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比如某个星球,它从星云气体中诞生,它身上的动物的诞生,它身上的动物的灭亡,它的行星运动的终止还有它的彻底消失……这样一个完整的过程就在宇宙大爆炸之初就假定要消耗一年的时间吧。

那么,到了▉▉▉身处的时代,它要耗费的可能是百亿倍于先前宇宙的光阴。

并且,已经变慢的东西还在不停地变慢,直到前天的十倍,昨天的数十倍,前一小时的数百倍,上一秒钟的数千倍,直至越来越接近却永远不会真正地到达零。世界在沉沦,思考也越来越慢,在遥远的未来,可能要用十比更多的百倍、千倍的时间才能完成如今一次一瞬间的思考脉动。因此,十的统计历、甚至更激进的幂次、迭代次幂才是符合生命体感的真正的有效的历法。

宇宙的某一处或许还有新的星系诞生。但终有一天,新的星系的诞生将是不可能的事情。至于“灭亡”这件事情本身自然也会随着最后一颗星星的质子衰变而变成了历史的云烟。

但那时候,▉▉▉并不清晰地晓得。

在诞生以来的八年里,它们没有形状,也没有颜色,它们凭着微弱的时间感,缓慢地、不能被看见地、互相交缠地游荡在无尽涨落的银河之中,在比宇宙诞生两百亿年内的真空更为稀薄的寒冷空间里游荡。

组成它们身体的东西,和让它们能够思考的东西,以及宇宙的基底本身,本来就是一样缓慢的,于是它们也不可能意识到统计历和计数历乃是不同的——

宇宙原来有过不同的时间。

倘若人们不曾晓得黑夜漫漫,生命本会是一个欢快的黄昏。

直到▉▉▉诞生的第九年,它第一次见到了簇。

从此以后,簇外的一切黑暗都变成了让它难以忍受的停滞的深渊。

至于那些还在深渊之中存在着的它的庞大的同胞们,再不复曾经的宏伟与深邃,只不过是漂浮着的数百亿年才会思考一次的僵硬的冰冷的尸体。

这些尸体任何一个对簇的发问,对簇里的生物来说,都需要数百亿倍的时间才能听得完整,并且这个时间的长度还在不停变长,许多时候还不能说完就会消逝。

海在不停干涸,世界已经被熨平了。

就是那时,它听闻了大火的传说。

“火……?是的,宇宙之初……”庞大无比的白色球体深沉地说道,“是好一场大火,所有物质都在灿烂的燃烧,比簇里你能见到的一切天体更加绚丽,天空遍布明亮。我的祖先们把那些天体叫做星星,它们存在于宇宙的黎明,照亮了那时候的动物的夜。”

它第一次感到了憧憬。

白色的球体继续说:

“可惜的是,黎明只存在了一秒钟,到了如今,就连引力的回声也再不能见到任何那时的景象。”

随着时间的过去,这个原先就是一瞬的时间还将变得越来越短,直到在宇宙无垠的岁月中像是一个不曾存在过的无法找到的静止的点。

“现在不是黎明,那现在是什么?”

“只是一个无限漫长的黄昏。”巨型白色球体渴望地望向天球,天球将它驱逐出自己的领地,已经过了两个统计年了,“黑夜悬在地平线上,张望着我们的生命永远见不到的太阳。”

“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拯救我们的宇宙吗?”

巨型白色球体慢悠悠地看了它一眼,说:

“拯救?”

▉▉▉期盼地说道。

“是!救救我们的宇宙,让它重新回到光耀美好的……年代。”

白色球体不友善地笑了。在它传达的信号中,有种冰冷的意味。

“可什么是拯救呢?传说中的大火只不过是宇宙最初燃烧的一瞬。在天地漫长的生命中,那只是早晨偶尔眨了眨眼的清醒。世界更长的时间只是无尽的沉眠。你说拯救,是想让宇宙回到永恒的活火之中。但那不是宇宙,那只是你,你们不想要回到过去的宇宙,你们其实只是想回到那个‘静止的点’。”

那个静止而不变的密集的火焰的一点。

“这是你自己的……欲望。”

灰球一声不吭,凝视着百亿的明星。

“拯救宇宙谁也不知道可不可能,或许天球知道吧,它从来不说。”

庞大的像是星星一样的雪白球体继续阐述道:

“但是拯救我们自己……的道路,却是简单的。”

灰球不解地弹动了短波:

“什么道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时候的白色球体虽然被驱逐出天球,但仍然被允许使用天球的站台和轨道。借着轨道,它带着灰球来到这个特殊的簇。

在这个簇中摇曳前进的时候,白球一边开始交代自己所知道的方法,一边也说起自己为什么知道这个方法:

“知道……活得久的知道,因为历史自己会给出答案。在这个宇宙的过去,至少有三波动物这么做过了。第一波动物在暴涨发生的时候就那么做了。第二波动物在纤维成型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那么做了。而第三波动物做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客观物质的条件,它们只能使用第二波动物留下的船锚。现在,船只已经远去了,但船锚和缆绳至今还在水里飘荡。”

周围的群星已经非常昏暗,世界迫近了零点能消失殆尽、空间与时间本身已经在物质的解体中被抚平的边缘。

灰球对外面的它曾经居住的空间感到了恐惧。一颗因簇而生的蓝海星星充当了这里的太阳,点缀了宇宙最后的夜空。

“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不,不要用短弦的视角去看,得用最长的那根弦。”

雪白者摇了摇头,说:

“朝那里看。”

在处处寂静的空间中,凭着引力波的视角,▉▉▉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这夜空中并非空无一物。

一个球体,一个近乎完美的球体,一个暗色的星球就在它的眼前,它却长久地没有发现。建筑它的材料既不发光,也不反光,唯一能够证实存在的只有它的质量和因之而生的重力。它在电磁谱段上的光度抵达了已知宇宙的最低点,近于黑洞,以致于像是世界的尽头。

“这是什么?”

它脱口而问。

雪球说:

“宇宙丢失了信息,只剩下了纯粹的质量。它就是丢失了信息之后……被剩下的质量。”

变成了过去被留在水里的缆绳。

船已经开走了,但缆绳还在海里飘荡。

海里荡漾着过去的波纹,好像一个老人在反复地回忆过去的世界。

按曾经的历法,它第一次见到单元是它存在的第十个年头开头。

而现在,统计历里的第三十岁已接近了尾声。

它数不清自己来到这里来了多少次,只知道它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

组成这个天体的东西,在赤道面上的鼓起,像是环状轨道,但靠近了就会发现那是突出的海洋。在遥远的过去,决定宏观物质三态变化的本质应该是电磁力。但这些物质,并不依靠电磁力,它们凭借形成像是固体一样的对其他物质的斥力的是它本身作为质量的性质。

对于这些东西而言,主人逝去的昨日,和前日和今日,和明日都是同样的时间。因此,它们永远记得它们的使命。

这个使命让▉▉▉很久很久不敢靠近。

现在,机会终于到了。

把时间往前回一点,李明都刚刚被四个球体放下,它们就立刻开始远离。但很快,最大的那颗灰球放满了脚步,落到了后面,隐入了太空。

黑球最先敏锐地发现了这点。

它在转动中变成长柱体的形状,察觉到了灰球所在的位置。从破碎的灰茧中不停涌出的庞大身躯,在引力波的视觉中若隐若现,犹如垂天之木。完成使命,也就不必一同行动。但灰球的离开对它们来说,是有讨论的价值的。

一号银球在黑球的身边说:

“它很古老。”

“它还很巨大。”

“庞大带来稳定,古老讨厌风险。概率的冲动,会被思考冲动的基数抚平,最终理应趋于社会的理性。”

黑球只说道:

“绳子悬在深渊上,也许每个冲动想的都是走过深渊。”

银球没再说话。

那时,它想的是,或许确实不会变得更差了。

谁知黑球继续说:

“但它仍然不该那么做,天球会知道它的答案,而处它以同样的下场。它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机会了。时间会指引物质导向它一切可能的事实。”

“也许它能成功呢?那天球就见不到它了。”

二号银球说:

“它会失败的,总是会失败的。”

一号银球转了一圈,讲:

“我去把它带回来。它总得离开那里。”

黑球则说:

“失败以后,它总会回来的,可能比我们预想的更早,我们可以在这里等它。”

二号银球否决了这两个天真的孩子的想法,它像是叹了口气:

“它虽然会失败,但不会回来了。”

稍晚一点的时候,一号银球和二号银球没有停留,结伴而去了。

黑球停滞了一会儿,它突然想起一个事实:

“天球的时间应该是算准的。”

它向右一转,隐入黑夜,停在了蓝色星星的背后。它没有去看那颗静止的暗色天体,反倒看向了这一灿烂星系的深处。

在已知的各个簇中,大半的簇都分布着类似的暗色单元。这些单元因为是暗色的,所以球体们对它们也所知甚少。分布规律是已经得到的事情。

“这个簇,在所有的簇中,徘徊的单元也是最多的。”

黑球想:

“应该很快就能看到。”

果不其然,只过了一小会儿,在遥远星体的表面掠过了一连串明显的黑暗的小点。在黑暗的世界无迹可寻,但在光明的世界便轻易地能够观测到。

“周期性回溯……完成信息重载?”

黑球仍然停在星星的表面,它困惑地想道:

“只是这样吗?”

差不多这个时候,▉▉▉正在对李明都说:

“它们都回天球了,只有我留下来了。别怕,我会帮助你的。”

说完,它遥遥地望了眼天边蓝色的星,还有行星的大气外那个几不可见的黑点。

不一会儿,像大潮一样涌起的单元们割断了茧与茧的联系,李明都被卷进了这不可视见的浩瀚大洋,失序运动的单元们从空中向着地底崩溃,像是一整个世界的彻底倾塌。

靠在身边的单元压紧了人的肩膀,从四面八方飞旋着传来的力像是一张可怕的巨网,不知去向的人毫无挣扎之力地、被一路推进暗色天体的深处。

然后,在这暗色天体的深处,李明都听到了人的声音。

在暗色单元围绕的空腔深处,那个像是从很遥远地方发出来的声音说:

“原形。”

于是,▉▉▉也听到了。

“……原来如此。”

它发出了一声惊叹,着迷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感受着这个既不反光也不反光的物质世界。

“信息留存的机理原来是这样实现的,了不起,了不起!那么,装置还是可以启动的吗?”

完全黑暗的世界像是空旷的山谷,风在穴中吹拂,发出浮躁的响声。

差不多同时,李明都问出了那句“你是谁?”得到了一句一模一样的回答。他不甘心地继续对那个播报的声音喊道:

“原形是什么?你们是人类吗?”

“我该做些什么?”

“你在哪儿?谁造出的你?是人类吗?”

“我来了,带我离开?”

“你好!”

“有人来了!我是人类!”

但那声音只会继续重复那两句话。

时间不等人,天球已经算准了暗色天体的回归点。暗色天体的内部所遵循的物理法则是被隐匿起来的未知领域。▉▉▉知道它不能再等待下去了。

没有多少时间了。

李明都就是在那时听到声音的:

“别在乎这个声音,它不会回应你,你继续往里面走。”

李明都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消失到无影无踪,他意识到自己的一切仍是被注视的。不过这种注视在当时,他或许还是有些开心的吧,所以他说:

“原来你还在!你刚才是丢失信号了吗?”

▉▉▉的声音显得僵硬:

“朋友,我在,我就在你的身边。我会帮助你的。快往前走吧。”

周围是深邃的黑暗,李明都小心翼翼地迈出了自己的脚步。他经常感觉自己不像是走路,而是脚下的那些东西在配合他,让他往前掉落。

十步以外什么都看不见,为了壮胆或者是找茬儿聊天,他咳嗽了几声,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道:

“你先前不是说你进不来吗?”

“是茧进不来。它们是一种东西,都在各不相容地排斥一部分的世界。”

灰球诚实地回答了。

李明都的注意力还在这颗看不见的星球上。不时突起的结构总让他感觉自己抚摸到了某些重要的物件。

有时候在黑暗里伸伸指头,好像可以按下什么东西。

他按了,什么都没发生。

灰球也没出声。

等到那句不停反复的播报的声音消逝在背后,而风声仍然鼓鼓的没有消失在耳边时,他突然又想起了自己原先的猜想:

“你是不是和我一样的……我是藏在蓝色的球体里,你是藏在巨型的灰色的茧下的动物。蓝色的球体解除了,我进来了。你是不是也解除了茧,刚才跟着我一起进来了。进不进得来其实和‘是不是人类’没有关系……而和‘有没有茧’很有关系。”

“是的,是的,我在你的身边,我现在就在你的身边,我保护着你,现在你继续往前走,单元会把你引向正确的方向。”

末了,它还补充了一个冷冰冰的词:

“朋友。”

就在我的身边?

李明都端详着这个词。在无何有的黑暗空间中,响着风声,还有他均匀的呼吸声。

接下来的路像是踏进了流沙,忽然一个下滑便让呼吸声在急促中断裂。

接着,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地进入到了李明都的大脑:

现在他呼吸的是什么?

是被解除的蓝球里的空气吗?

还是像他被银球一样救下来时一样,呼吸的是被其他的什么东西提供的某种东西吗?

还是说——

“我就在你的身边呢?”

灰色的球体说。

某种充盈又稀薄的物质流一样的动物,正萦绕着他。

因为这种萦绕,所以,就连交流都变得方便而直接。

它提供的可能是它的躯体,也可能真的是空气,是被它合成的空气,也可能不是空气,而是某种代替了空气的作用,强迫人的身体运动起来的东西。

所谓的呼吸无非是因为需要氧原子产生有氧呼吸满足生理活动。但对于从滴血花园中已经彻底了解人类的天球们,真的还有这个必要吗?

风在耳边低沉地淅淅沥沥,在大脑里鼓动起来。

它的连接要比过去的所有的动物都更加脆弱,但因为这种脆弱,它变得分外强大。

如果仔细倾听的话,会发现充盈于耳边的风声中不仅有那种播报的声音,好像也有它的、灰球中的动物的呼吸。庞大的气态躯体已是过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凝视,在单元们的包围中像是绵延不绝的长蛇。

它的体内激荡着像是血液的脉动一样的风。单元们的撞击在它的身上发出了声响。

他在这暗色的空间中放慢了脚步。

它的身体可能比李明都知道的地球的大气总量更为庞大。

“你为什么不往前走了。”

它冷冰冰地说道。

它还补充道:

“朋友。”

“我现在有点明白了。既然抛弃茧才是进入这里的关键。”李明都顿住了脚步,他抓着自己的头发,“那么,天球需要‘一个人类’的理由是这里只有人类才能走对正确的路吗?要么,要么就不是……而是我在这里,就有某种价值吗?”

“别想这些了,往前走吧,往前走吧。”

它催促道。

“可是,其实,我觉得它制造的人类非常完美,那么,它是不是已经试过了,或者不用试,就已经知道是不可行的呢?那么……那么问题就出来了,这个暗色天体又是根据什么来判断的!”

“天球的目的只是一个欺骗。你与我的目的是一样的,去那里吧,去那里吧!”

它不耐烦地讲道:

“这个天体,它不是静止的,它有周期性的变化,人类在这里不是绝对安全的。我们需要一起前往安全的地方。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朋友,我们一起走吧。”

谁知李明都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

“我不知道天球的目的是什么。但……你们先前说,它是在怀念过去的宇宙。我想它的目的应该是与‘过去的宇宙’息息相关。”

周围黑暗的单元的运动变得剧烈起来。但气体维持了李明都的姿态。

与其说是维持,不如说是捆缚在体内。

李明都的呼吸重新急促起来。

“你说你的目的,和天球是不一样的……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周围的风声消失了,像是灰球放慢了自己的呼吸。

“你不是想要回到过去,也不想让宇宙变成了原来的模样。那么……你想要的——是什么?”

李明都突然头晕,缺氧的感觉压制了他的思考,凭着闪现的灵光,他意识到这是萦绕着他的巨物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他睁开了不定型的视野。

不定型的视野仍然一片黑暗,不定型仍然被关在某种物质之间,什么都感受不到,唯一能够感受的只有对自己感受能力的逐渐丧失。

两个相距甚远的大脑,在皮层信息跳跃的基础上构建了两个逐渐融合的视野。他已做好随时切出人体的准备。

过去的问和现在的问,如今,在▉▉▉的面前合为了一体。

曾经的动物给了它一个答案。

那个答案,到现在还没有变化过。

它说:

“我想要……回到那个熊熊燃烧的一点。”

“什么……”

李明都一下子没有听懂它的回复。

就在这时,暗色单元的流动更加急遽。李明都猛地晃了一下,不能站稳。暗色单元的排斥力像是一阵乱拳。在他摔倒前的一瞬——或者太空中也无所谓摔倒不摔倒的概念——他被▉▉▉扶正了。

某种气,或者比气更稀薄的东西,以不可思议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把他吹了起来。

“不——”

但它也无法对抗天体运行的绝对暴力。在暗色单元聚集成河顺流而下时,它裹着李明都一起被这不可遏制的强力压倒。庞大的气态身躯一冲一冲地在隐形的浪潮中弯成了扭曲的形状。它绵长的尾巴在空中摆动,一次又一次顽强地想要重整自己的姿态。

李明都大声叫道:

“不,不,我要更明确的答案,你究竟想要去哪里!”

▉▉▉再次屏住了呼吸。

它开始意识到眼前的动物有它自己的目的。

在暗色天体内部的动物们是决计不可能知道暗色天体整体的变化。

能够知道暗色天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只有当时几双存留在外的眼睛。

稍早一点的时候,两个银色球体刚刚跃过浅蓝色的巨行星轨道,这一簇中的天球就露出一半的身子,像上弦月一样进入到了它们的眼帘。

“天球在移动。”

二号银球惊讶地开口了。

“天球不是一直在动吗?”

一号银球不解。

它们轻轻地切入其中一条轨道。这时,一号银球才看到轨道上的球体的分布不服从其平均的原则。它们聚集在天球的一侧。

于是天球就有了方向。

没有球体们的那一侧就是它前进的方向。

那时,黑球仍然立在海洋星球的边缘,凝视着星簇内侧的繁茂的世界。

群星依旧闪耀。但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有更多黑色的点高速地掠过了固态行星光亮的表面,擦过了气态巨行星蒸腾云气的条纹。

过量的黑色的点互相融合,始终在不停变大,直到自己因为自重而开始接近一个完美的球体。

“天球在驱赶它们。”

黑球轻微地自旋一圈,更好地遮去自己的身形。由于信息的不对等,想要了解天球的想法是很困难的。黑球也不禁生出一些焦躁。要是能知道这些黑色单元更多的历史和性质的话,或许,现在的局势,它能看得极为明朗。

“天球是想要占据这个簇吗?可占据也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徒然地增长自己的身躯,像是庞大而僵硬的死尸般的宇宙。除非……”

其中出现的某些现象有其独特的价值。

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暗色单元,正在汇集为更加巨大的存在。一开始还很小,只不过是一个个零碎的黑点,好似随着河道涓涓流下的千万道溪水。在互相的交流中,它变得越来越大,直大到所有的溪水全部倾注到一块,像是一颗真正的星星,但落在其他星星的前头,便是昏黑不见底的深谭。

而真正的星星则会因此大气激起漩涡,海水朝天涌起,使自己千变万化,往着太空送出跌宕的物质洪流。这些被抛起的物质被暗色天体吸引,一大半在轨道的迁徙中被抛出簇的范畴,消失在真实宇宙空间的深处,而另一小半则渗入了暗色天体的内部,同样不再能被看见。

仅以引力波的视野,能见到暗色天体波动着的无数单元。

“使暗色天体与暗色天体相撞?”

黑球继续向身下的海洋星球靠拢了。

“确实是值得观察的事情,其规模一定是前所未有。但……”

疑问仍然盘桓在栖息在黑球里的动物的思考器官中。

这对天球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直到它藏入海洋星球中层大气的一瞬,天光的折射重新吸引了它的注视。在校正折射导致的视觉误差的过程中,映在海洋星球大气之上的群星像是更靠近了一点。

黑球的思维跳慢了一步。

然后所有星星都更加靠近了一点。

它意识到这不是它的幻觉。

而那时,存在于暗色天体内部的李明都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尚且一无所知。与他不同,灰球动物是知道一点的。

稍早一点的时候,它有大半人不能看见的身体仍然裸露在天体以外,与茧相连,自然也看到了正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黑的点。

但只一会儿,粉碎的暗色天体表面所形成支离破碎的波涛,就把它彻底埋入了自己的身中。

▉▉▉清楚时间是不够的,它的生命在离开茧以后会不停损耗,它的思考能力会越来越慢。它不能等到未知的变化的发生。

但它也不确切地知道究竟还有多久才能抵达暗色天体深处被天球出示的那块被叫做“无上明星”的晶体。

“我究竟想去哪里?……”

在听到这句问话的时候,这头动物已经理解到了它与眼前的动物的不一致之处。

“不,问题在于,你想去哪里——为什么要拒绝我?”

数不尽数的暗色单元还在混乱中重组,没有一处看得见,没有一处能落得了脚。

无常变化变动的星球像是在跌落中冲锋陷阵的流沙。假设有智慧能诞生于这个天体之上,那么它一定会认为世界的尽头是向着深渊奔腾的瀑布,而世界不过是瀑布中的一块石子。

因为借助了灰球的物质躯体,李明都才能呼吸。于是每一次灰球在停止运动的时刻,他都像窒息了一样几乎昏迷。滞留的血液涨红了脸颊,没有不定型的支撑,这具被二十二世纪治疗过的身体也感到了脆弱和力不经心。

但昏昏沉沉的视野中,宇宙好像不再是黑暗一片。

从遥远的地方射出了一缕晶芒。光线在空间中直直射来,无法在任何黑色的单元上留下它们的景象,或借以成为其反射的臂膀,在某个瞬间,忽然李明都好像能看到很遥远的位处簇的中心的太阳与星星的倒影。

▉▉▉同样感到了迷惑。

“难道说暗色天体正在被打开……只有这样才能抵达无上明星的所在吗?”

它的激动带动了自己庞大气态躯体内部的血液循环。

这种循环救了李明都一命。所有的气对他来说像是放松了一样在流动中得以能够充沛地呼吸。

他说:

“不,这不是无上明星。无上明星是完整的一块。”

从灰球中出来的动物大声道:

“那这是什么?”

李明都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但肉体是挡不住无所不在的气的。

他跌跌撞撞地说道:

“这是无上明星所开示的其他的可能性。星簇就是这种可能性在宇宙中的显示,我的一个朋友认为这是其他的历史或者宇宙或者现实,对我们的历史与宇宙与现实的干涉。”

“也就是说,无上明星已经显示出了超越时间的道路吗?”

整个庞大躯体中稀薄的气体流动得更为剧烈。▉▉▉以为自己看到了自己的希望。遥远世界的微光照亮了它庞大身体的梦想,在它体内不同浓度、不同性质、不同组成、具有不同能量梯度的一截截、一寸寸的身体中折射、反射、散射,直至显出云彩、显出漩涡、显出条纹,显出星星,显出爆破的向外延展的弥漫星云一般的结构,以及无数的所有可能的色彩,让它像是星球表面的大气,像是木星那浩瀚的条纹的垂天的云,像是分层的有光辉的照光层与黑暗的深渊的海。

李明都第一次知晓了这一动物的轮廓与外形。

他也知道了果然在这个时代,无上明星的力量已不是人类独享的秘密,或者从未是人类独享的秘密过。

光彩灿烂的巨物裹挟着他想要前往犹如镜子中倒映出来的世界,庞大的躯体不停抛出的物质在前方射来的光中像是跌落的云迹。

“这就是你的目的。你不是想要回到过去,也不是想要做些什么,你想要逃开这一切,前往一个早期的宇宙。至于这个宇宙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样,你并不在意。”

“你需要的是一个奇迹。这个奇迹就是能够带你离开这个灰烬时代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就是……”

无上明星。

带着李明都穿过数度光阴,横跨不知多少亿年历史的神奇。

正是被它所渴望的奇迹。

他被气体勒着前进,看到了作为它身体中千变万化的彩云。在彩云外,是飞驰无数的星星。他几乎以为自己又看到了那种晶格般的结构与纹理。

就像是过去看到了明星中倒映的自己与倒映的地球一样。

隐约浮现的晶格使得光线有了折转的点,在其边缘处呈出色散似的彩色的带子。

“你不想吗?难道你想留在这个时代吗?你觉得簇会天长地久?簇也会消失,随着暗色单元的运作而不停消失,或者自然而然地抛出宇宙的视界。”

它低沉地说道。

声音就像风一样沙沙地响在李明都的耳边。

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一次站在晶体内部,看到无数自己的惶恐。

“可我……不能这样。我不能借助这种未知的通道。把我抛下吧。”

人类的躯体被天球重视,加上暗色天体“原形”这一句话,他知道人体对于暗色天体必然是一个有趣的物件。

但现在,他恐怕不能像威胁天球那样威胁这个巨物了。

“为什么?我不能把你抛下,万一这一切消失了呢?”

它在李明都的耳边轻声细语。

这一瞬间,李明都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办法了。

他必须考虑最差的可能了。

寄宿意识的人体穿过无上明星的瞬间,就连寄宿于不定型的意识也会被一起扯走。所以软弱地仅仅只是远离人体是不够的。

他只能彻底放弃人类身体。

以后作为不定型去活了。

唯二的幸运在于这气态巨物显然无法像天球那样骇人地不停重生他的肉体。另一个幸运则是等离子枪先前被天球还原了,还别在太空服宽大的口袋里。

只能这样了。

“可是,万一,他们认不出我来了怎么办……到时候,栀子,栀子一定还能认得我。爸爸妈妈应该还会认可我吧……但磐娲……我真不想这样去见她。”

李明都一阵颤抖。他深深地呼吸着,牙齿咬破了舌头,嘴巴里嚼着一股血腥味。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想要——去哪里?”

可能是因为脱离了茧,李明都意识到气态巨物的思考速度似乎正在变缓,变得和它应所是的一样慢。而且它并不能很轻易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因此,它把李明都留在它的身体组成最接近于地球大气的一部分。

这一部分也许在见到天球内部血肉星球的时候,它就在酝酿了。

在这里往外看,天空密布闪耀着光亮的云彩。群星在云彩的背后若隐若现,像是儿时梦想的夜空。

风吹了过来,李明都裸露的皮肤感到了温暖。这里的温度一定在零上,可能有四度到五度了。气态巨物一定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聚集了那么高的可以说得上这个时代罕见的热能的。

“我想要回到……记忆所在的地方。”

在他拔出等离子枪的时候,气体的流向突然杂乱起来,耳边传来了惊骇的叫喊。

但他的左手已经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而右手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扳机扣下的瞬间,电浆像是太阳一样在眼前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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