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远征和爸爸正在收拾沈星辰送给我们的年货。
爸爸看着一挂挂猪排，牛排，羊排，面露喜色，美滋滋地问：“到底是谁，送这么多的年货。”
唐远征抬头了了我一眼说：“哼，还有谁，肯定是你闺女的追求者呗。”
我跟沈星辰一共没见几面，我就不知道唐远征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往沈星辰追我的方面想呢？！
爸爸好像没有听出唐远征的玄外之音，看着满地的年货喜滋滋地说：“还别说，有个女儿真是沾光。一雁，你还记得你那个小学同学彭亮吗？”
我正在手机上搜着今天牛羊肉的价格，盘算一下沈星辰送给我的东西值多少钱。
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想起我的小学同学来了，不耐烦地说：“爸你别说些没用的了，我正在想给人家回什么礼呢？！”
爸爸听见我嫌弃他，心情有些不高兴了，正色说：“你这熊闺女怎么能忘本呢？！人家彭亮怎么了，彭亮就是没有出来上过大学罢了，比你们这帮出来上大学的孩子讲情义多了。”
唐远征往案板上搬牛排时听见我被我爸训了，眼睛滴溜溜一转，斜着眼睛瞅了我一眼。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好好干活。
爸爸继续教育我说：“你以为我自己在家的这些年，什么都能干得了，就没有用得着孩子的地方……”
我心里暗叫不好，我忽然打断了爸爸的话头，爸爸没处发泄，开始教训我了。
我爸教育我有一个毛病，不管我能听进去多少，他都得一口气讲完他想说的大道理，要是我再不回应他，最后他心里憋气，很可能骂我一顿。
当父母心平气和的教育我们的时候，证明我们已经有某些地方做得令他们不满意了，如果在这个时候打断他们或是装作听不见，只会火上浇油。
唐远征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叔，闺女哪里都好，就是有一点儿不好。”
我一听唐远征故意找事儿，顺手把手边的胡萝卜把儿向唐远征大脑袋扔过去。
我爸爸气不顺地说：“你连个闺女也没有，你知道闺女有哪点不好？”
唐远征语重心长地说：“唯一的一点不好处就是女儿不能理解当老爸的苦衷。叔，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我爸正拿着刀在切肉，仿佛遇到了知音，脸色多云转晴说：“远征啊，你说的太对了。你说你也没有个闺女，你怎么知道的？！”
唐远征笑眯眯地说：“我懂你呗。”
爸爸笑着说：“还是咱们爷俩对脾气。”
合着我爸就是一头老顺毛驴，谁顺着他，他就跟谁对脾气。
老爸边切着肉边说：“在我们村里也有个小伙子跟我挺投脾气。就是我刚刚跟你说那个彭亮，那小子很不错，我记得那时候他跟一雁同桌，有一年夏天我出去办事了，他们才十一二岁，家里还晒着两千斤麦子，眼看就要下雨了，我吓得赶紧骑着自行车往家跑，走到半路就开始下下雨了，我心想坏了，这两千斤麦子白瞎了。”
爸爸把案板上的肉馅‘铛铛铛’地剁碎，唐远征在大案板上把一块牛排大卸二十块。
两个人累得喘着粗气。
我啃着胡萝卜算出来了，沈星辰送给我的这些东西，起码也要六七千块钱，我心里正在琢磨着过年去看沈星辰的父母拿点儿什么好呢？
爸爸训我说：“光会吃，不会给我们倒点水？”
我辩解道：“爸爸我在想怎么给人家回礼呢？你们才是光知道吃。”
爸爸说：“你想了半天了，倒水去！倒完水再想也不晚。”
我算是看明白了，我现在在我爸这里已经失宠了，他更喜欢顺着他的唐远征。
唐远征倒是挺会察言观色，摘下手上的橡胶手套，给爸爸倒了一杯水，爸爸严肃地说：“让她倒！”
唐远征笑着说：“叔，你指挥她行，我可不敢指挥你的宝贝闺女。再说了，我给您倒水跟她给您倒水不都一样吗？”
我爸喝了一口水笑着说：“这个熊闺女让我给惯坏了，以后她要是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熊她！”
唐远征又给我爸添了一点儿水，说：“好来，叔，我一定配合您把咱闺女培养成才。对了，叔，你刚刚说的那个小麦最后淋着了没有？”
爸爸笑着说：“你听我说嘛，我回家一看，小麦早已经被装进袋子里了，低下上面都包上了塑料袋。我正纳闷儿一雁自己在家也干不了这么多呀，我进门一看，彭亮领着四五个半大小子在院子里洗脸……”
我的手机屏幕上弹出来一个微信消息是，沈星辰发过来一条信息说，跟他签约的那个公司企业名称叫‘万里贸易’，法定代表人叫‘刘春生’。
光看这两个名字看不出来什么。
我心里急切的想查查这个公司和这个叫刘春生的人跟苏梦公司的徐总是什么关系。便走出厨房。
爸爸和唐远征聊家常的声音在我身后越变越小。隐隐约约地听到爸爸说：“这熊闺女又要偷懒！”
回到房间，我在网上只查到了这家企业的基本资质，是在去年成立的，按照阳历来说是去年，阴历上还是今年。
公司刚成立不久，日期差不多是在鲍咏出事之后一段时间成立的。
公司的注册地址，是在离着徐总老家不远的县城。
网上公布的再无其他信息。
正当我打算给苏梦打电话，想简单地汇报一下这个情况时，手机上收到了苏梦给我发过了的信息。
苏梦问：“跟沈星辰吃完饭了吗？”
我回复了一个笑脸说：“刚刚回到家，今天的确了解到一点情况，正想给你打电话。”
信息刚发出去苏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声音急促地问：“什么情况？”
我把沈星辰给我发的那家企业和法人名称编辑成信息发给苏梦，说：“给你发了一条信息，沈星辰近期跟这家公司签了一笔大业务，我刚刚查了一下，这家公司刚刚成立，而且注册地址与徐总的老家很近。我怀疑……”
苏梦说：“好，你让唐远征查一下这个人跟徐总之间的关系。”
我说：“这个没问题，这个小公司怎么能谈下这么一大笔业务呢？”
苏梦说：“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和拉西来解决。”
但是我还是想问问苏梦她想怎么处理这个事情，我试探着问：“你和拉西想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苏梦笑了笑说：“等处理好，你就明白了。”
挂断电话我才意识到，我问了一个无脑的问题，如果苏梦已经完全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我们现在就不用查了。
苏梦跟拉西和唐远征也是在摸索着尝试，设想，验证，我这个时候问这样的问题只会让苏梦浪费时间跟我解释。
何况苏梦是我的上级，她没有必要跟我解释，我作为下属按照苏梦的部署照做就是。
我走到厨房简单地跟他说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想让他快点查一下那个叫刘春生的法人跟徐总是什么关系。
但是唐远征从我进厨房门的那一刻就在砍排骨，除了我跟他说事儿时稍作停顿，后来又继续剁起来骨头。
唐远征见我还站在他身旁说：“我们在这里干活，你在这里干站着干嘛？”
我说：“你别干了，你快点儿去查查这个人。”
唐远征笑着说：“你看你那猴急的样子，现在查能查得着吗？”
我说：“那天让林可儿帮我做背调时，她一中午的功夫儿就查出来了。你这个当老板的怎么不着急呢？”
唐远征说：“那你让林可儿查吧，你看看她今天能查出来吗？”
我拿出手机要给林可儿打电话，唐远征拦着我说：“大姐，今天是周末，而且快要过年了，人家肯定在家里准备年货过年呢，你大周末的给人家打电话干嘛？”
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收起手机说：“反正是苏梦让我转达给你的，她跟拉西好像正在着急的办另一个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唐远征打开苏梦的朋友圈，笑着说：“苏梦是着急，但是人家着急也分轻重缓急，你看看她正在陪父母买年货呢。”
只见苏梦到发了一条动态说：“陪着父母办年货喽，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后面配了一张逛市场的合影。
我心里暗骂，你们是老板，天天就知道给我们员工下指标，我们拿着太监的工资，操着皇帝的心，你们老板却是神清气爽，步履轻松，平步青云。
我抢过唐远征手里的刀带着情绪说：“你别干了，我也要在家里准备着过年。”
唐远征用胳膊肘把我支到一边去，笑着说：“就你现在这个心态能把自己的手剁黏糊了，我过年可不想吃你那干巴巴的骨头。”
看到唐远征和苏梦不急不慢，不慌不忙的样子，真是很气人。
爸爸却在一旁笑着说：“这个一雁啊，总是沉不住气，小时候学习不好时还好一点儿，越大越熊，她上初中的时候学习好了，但是谁要一叫她出去玩她就跟谁急。”
唐远征看了我一眼，转身笑着跟我爸说：“女孩子活得那么深沉干嘛，我就喜欢她动不动就猴急的样儿。”
我爸笑滋滋地说：“真是王八绿豆看对眼儿了，怎么看怎么好。”
唐远征安排我说：“雁儿，我剁排骨剁的脖子疼，腰酸，你把地上的那块猪排拿上来，我就不用弯腰去拿了。”
我看到案板上满满当当，没有放猪排的地方。
我把唐远征已经剁好的羊排，先装在一个大塑料袋里。
爸爸在一旁嫌弃地说：“你这个孩子是真不会干活儿，你看不着人家远征已经准备好保鲜袋了吗？”
我听见我爸赖赖唧唧埋汰我的声音，还有刚刚苏梦和唐远征的操作，感觉自己工作工作做不好，也不会生活我心里感觉憋屈，一委屈就不想干活了。
爸爸还在一旁嘟囔说：“一下午没干点儿什么，过来添乱一个顶俩。”
我爸爸虽然很爱我，或许我在他眼里总是一个长不大的女儿，还是那个刚刚嘤嘤学舌，做啥错啥的小女孩儿，但是作为孩子我们最渴望的就是长大得到父母的认可，每每遇到父亲这样宠溺打击我的时候，我的心里就会很委屈。
好像在爸爸面前我永远都是那个不会做事儿的小孩儿，心里憋屈的慌。
唐远征看了我一眼似乎看懂了我的委屈，善解人意地说：“叔，我的错，我没跟一雁说明白。她刚刚脑袋里光想着工作了，一忙没看见正常。”
唐远征的话，看似的是跟我爸爸说的，实则是对我的安慰，听到唐远征的理解，我的心里的委屈在此释怀。
爸爸看着我正在往保鲜袋里一个一个的装排骨，着急地说：“你就不会捧着往里放？”
我说：“那样查不出个数来！”
爸爸说：“你吃排骨的时候，还查查每个人吃了几块。”
我不高兴地说：“要是不查个数的话，一顿一盆能吃的了吗？”
爸爸生气地说：“你这孩子怎么三十多了还跟我顶嘴呢？”
唐远征见我们父女两人即将吵起来，便给我爸倒了一杯水说：“叔，你歇歇喝杯水吧，出去跟孩子们玩玩，这里交给我和一雁。”
我爸怒火中烧，波及到唐远征说：“不用你劝我，交给她干，能干好吗？让她出去！”
我任性的朝着爸爸说：“我就是不出去！歇着是你们老年的人的事儿！”
爸爸被我故意蛮不讲理的样子气笑了说：“石一雁，你干吧，我看看你能干出个什么花来。”
我爸一边摘围裙一边笑着嘟囔着说：“我老了，你就欺负我老了吵不过你了。”
唐远征把爸爸送到客厅，回到厨房，关上厨房门，从后边搂着我的腰，脸贴到脖颈处轻声细语问：“不生气了？”
我笑着说：“刚刚有些生气，我爸爸这些年一直都这样，每年过年都会因为我干活不听他的话吵起来，不过今天幸亏你在场，否则又会不欢而散。也怪我总是跟父母顶嘴，让你见笑了，谢谢你。”
唐远征在我耳旁说：“哟，你爸爸眼里的小女孩儿在我这里长大了？！”
我说：“别寻我开心了，赶紧干活儿吧。”
唐远征松开手，重新戴上橡胶手套说：“你去洗洗手，带上一副手套，数好了，像这么大的排骨，你和铛铛还有可可平常每顿饭每个人能吃两三块，我和爸爸每个人能吃个四块，每顿饭的量装一个袋子。”
唐远征安排给我的活儿清晰明了，而我爸爸从来没有个标准，都是任由我自己的想法干，干不到他心里的样子就凶我。
即使是自己的亲生子女也不能完全了解自己的心意。所以孤单的成年人有父母有子女，并不缺爱，缺的是伴侣之间的理解与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