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何自云猜测的差不多,面前的房门刚打开,比见到来人更快的,是一股扑鼻而来的血液腥臭味。
浓烈的腐臭让何自云不自然的皱了皱眉,他伸手扶了扶脸上的口罩,又靠近了些归无。
来人浑身上下包裹的非常严实,白大褂和白色的布质帽子都戴地非常整齐,仅仅只露出一双眼睛。
何自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遍布的黑红色血迹上,停顿了几秒。
“是归无啊。”
来人笑弯了眼睛,眼神缝隙里的笑意非常浓重。
“刚才院长还在打电话问你到了没呢,没想到这么快啊——”
他说着停顿了几秒,侧头看了眼归无身旁的青年,眉毛往上抬了抬,似乎是刚刚看见多了一个人:
“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归无默然点头,拉着何自云的手微微紧了紧,道:
“我带他来看看。”
“看看?”明显早就知道的男人似乎被逗笑了,他哈哈笑了两声,眼含深意的瞥了眼何自云,让开了位置:
“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进来吧。”
归无没再说话,他握着何自云的手走进那间满是腐臭味的房间,没有回头。
何自云鼻翼幅度极小地动了动,目光有些微妙。
整个人进入房间后,那股腐臭血腥味更重了……
至于开门的那个男人,他并没跟上来,只是停在原地将房门彻底关紧,无声的注视着何自云和归无的背影。
何自云能察觉到身后如附骨之疽似的视线,他眼睫微垂,不动声色的观察四周。
和猜测中的差不多,眼前这间房内的整体布局和另一幢宿舍楼的「惩罚室」差不多,昏暗又光亮,诡异而沉闷,墙上全部都是用那种黑色海绵体一点点贴合用来隔音,以及一个又一个关着门的小房间……
不同的是,眼前墙壁上贴着的黑色海绵体,比「惩罚室」内的看上去更加厚重湿漉……
不知是不是错觉,何自云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某些水滴声,就像是,水龙头没锁紧,或者是被水浸透的毛巾没有拧开,水沉淀到一定程度后,滴落下来的声音……
“滴答……”
水滴声再次响起时,何自云下意识望了过去。
——墙角边,已经浓郁到厚重的红色血洼中,滴落一滴红到几乎发黑的血珠。
何自云:“……”
他忍不住闭了闭眼,总觉得这个房间是不是过于不卫生了。
“别怕。”
注意到何自云的目光,归无看着墙角那些血洼,觉得青年可能害怕了,安抚性抓了抓青年的手心。
归无轻声说:“快到了,前面就是院长的手术室。”
“……嗯,不怕。”何自云非常给面子的点了点头,又靠近了些归无。
虽然他其实并不害怕就是了。
路过周围那些房间时,何自云故作无意的瞥了几眼,随即瞳孔微缩,但很快,他就收回视线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那些房间里,不少学生闭着眼躺在手术台上,四周巨大的手术灯照射在他们脸上,将他们的脸照的惨白而诡异。
但最可怕的,是他们几乎没被任何东西遮掩的身体,苍白健康的身体坦露在外,有不少学生的胸膛已经被剥开,露出血淋淋的内脏……但他们还活着。
这才是最可怕的。
哪怕早有猜测,在亲眼看到这一幕时,何自云的呼吸还是不可避免的乱了几秒。
也就是这么短短几秒的时间,本来还在门边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何自云身边。
归无警惕的将何自云拉了过来,皱眉:“你做什么?”
男人没管归无的质问,笑眯眯的凑近何自云,哈了一声。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刚才你的这位朋友,是不是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呢?”
说着,男人露在外的眼睛似乎有一瞬间变红,密密麻麻的血丝如同蛛网般在眼眶内迸发,像是随时会裂开眼珠一般。
“……”何自云似乎被吓到一般,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整个人缩在归无身后,被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被吓到后隐隐湿润的瞳仁。
“我,我没看到什么……”
何自云小声道,抓着归无衣服的手微微颤抖。
归无也跟着点头,“他胆子小不敢看,应该是你看错了。”
男人:“……”
他一言难尽的看了眼归无,本来血丝遍布的眼眶在瞬间恢复正常,随即又道:
“那应该是我眼花了,不过,”
男人话音一转,他指了指走廊尽头那间房,低低道:
“作为认识很久的人,归无,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你把他带到这并不明智。”
“以院长的性格,他很可能会活——”
男人的话被归无打断,少年脸上的平静被打破,他有些烦躁的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
“不会,”归无道:“我不会让他受到伤害。”
“……是吗?”
男人望着他笑了一声,随即继续看着躲在归无身后的青年,道:
“但我建议你还是别这么做。”
“起码过一会。”
“比方说,等院长找你的事做完了,你再带着他会更好一点。”
这一次,归无没有立刻反驳他,而是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有些犹豫的回头。
何自云:“……”
何自云望着归无的眼睛,大概猜到了什么,有些怔愣:
“你——”
他话还没说完,归无就抓了抓脑袋,迟疑道:
“云云,要不然,要不然你在这等我一会,可以吗?”
“……”何自云眨了眨眼,心下一沉:“为什么?”
只是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归无竟然就让自己不要去了?
面对青年的询问,归无沉默几秒,低头不敢看何自云的眼睛,呢喃道:
“有点,不是,就是可能会吓到你……”
少年看起来茫然又无措,睫毛颤地剧烈,像是随时会落下泪似的:
“我很担心,很担心你会害怕……”
本来归无也觉得没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进了这个房间后,他总有种很奇怪的预感,似乎是青年看到什么后会变的难过……
他不想看到何自云难过。
永远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