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少的要求还未曾提出来,厅外忽然有人来,声音庄严,传入几人的耳中:“十二少!”
十二少眸光落在来人的身上,蓦地一愣神,眼底闪过情绪复杂。许久之后,他才冷淡道,言简意赅:“说!”
那来人躬身,并未起身,依旧恭敬:“领主有请贵客。”
领主,有请,朱雀?
兵哥目光里或震惊或担忧,落在了邢佳佳的身上,想说什么却无从开口。领主他们很少人见过,只有千年一度的盛会上,他才会站在高处告诉鬼市,领主的存在。只有有人破坏鬼市的规矩的时候,他才会雷厉风行地解决掉事端,高调地告诉大家,鬼市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下。
鬼市是他的,他是鬼市的领主。
领主在领主府有请,谁也推脱不掉。
十二少怔了怔,似乎这话他自己都不曾想到能听到,他看着邢佳佳,忽地一笑:“好。我和她一起去。”
门外那人显然愣了愣,随即声音里多了颤抖和喜色:“是!小人为十二少带路!”
邢佳佳看着十二少大步前行的背影里,似乎多了几分的急切,再无之前属于他的懒散和跋扈,现在的他仿若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领主和十二少,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啊。
领主阁
茶盏被摔碎的声音刺耳,帷幔重重里是属于女人紧张的呼吸,还有慌乱:“嬷嬷,我没有听错吗?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是的。”年老的嬷嬷声音沉稳,如同酿了多年的酒,醇厚而温润,“他来了。”
地面上摩挲而过脚步声,还有锦帛反复擦过地面的声音,女人更紧张了:“他怎么会忽然来,已经有很多时候他不肯来见我了,很久他都不肯和我说话了,嬷嬷你不知道,我有多失望——”
嬷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她似乎在安慰女人:“奴婢知道的,您为了他操心不少,他会体谅您的,毕竟您是他的——”
“这次,这次——”女人犹豫着,最后叹息了一声,悠悠。
门外有人拉长了声调:“十二少到!贵客到——”
邢佳佳走近领主阁的时候,恍若觉得自己看到了古朝的皇宫,金碧辉煌的宫殿,九十九玉阶,抬眼望去是硕大的孔雀毛羽扇,纯金铸造的椅子庄严,鎏金扶梯而下,延伸到她身前数丈。
“你就是朱雀吧?”一个女人的声音温和地响起,自帷幔后来。
邢佳佳抬起眼睛来,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这领主阁里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她回答:“是。”
女人生的极美,或者用美一字无法形容她,区别于普通女人,她有一种执掌天下的豪气,丹凤眼里藏着的不是缱绻女儿情,而是家国天下,头冠上不是珠玉翡翠,而是代表身份的紫金冠。她着的也不是简单的襦裙,而是烈烈披风,红艳如火,似披荆斩棘染了数不清的血色。
如果再猜不出这女子的身份,邢佳佳就太眼拙了。她认真地重新行礼:“领主!”
鬼市的领主,竟然是一位女子。
领主,不是十二少的父亲,而是他的母亲。
“贵客太客气了,你是我儿的贵客,自然也是本——领主的贵客。来,坐。”领主完全没有架子,脸上是温和的笑容,似乎穿过邢佳佳看自己的儿子,她并没有坐在属于自己的金座上,而是在阁内选了两把椅子,请了她坐下。
侍从送上茶水和糕点来,邢佳佳看着领主迂尊,脸上浮起了浅浅的笑容来:“不知领主唤朱雀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领主一愣,慢慢地摇摇头:“吩咐倒也不是,听闻你丢了一株鬼面根,恰好领主府内有,刚好补偿于你。”
邢佳佳脸色一变,急忙起身推辞:“无功不受禄!领主好意朱雀心领,但是——”
“十二少答应你的,就是本领主答应你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心愿本领主心里明白,”领主微微一笑,随即道,“你答应本领主的要求,就是答应了他的。”
邢佳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现在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十二少跟着她来,却不肯进入领主阁见自己的母亲了。
“听说地狱第二层守卫要举办鬼丹宴,那鬼丹宴的鬼丹一定是你提供的了。”领主看着邢佳佳的眼睛,轻轻一笑,点道,“能拥有如此多的鬼丹,除了炼丹师不做第二人选,年纪轻轻便有一身炼丹术傍身,果然不错!”
“领主过奖了。”邢佳佳谦逊。
“不,这奖励是你应该得到的。”领主起身,命令如同流水一样吩咐下去,“传令,封朱雀为领主府客卿,赐予奇宝三百,黑金卡一枚,享三等俸禄。”
一朝见领主,顷刻利禄身。
领主消失在宫幔深处,而领主阁的大门打开,门口站着唇畔含笑的十二少,只是那笑容里怎么看怎么都有一股冷意。
十二少再未曾提出什么条件来,包括那领主也没有提条件,两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三日后的交易,我会做好准备的。”十二少似是许诺,送邢佳佳出了领主府,从侍从手里结果一个盒子,“既然这是她答应你的,你就拿着吧。”
“这是——”邢佳佳的心里浮出了一个答案。
“鬼面根。”
兵器铺子里
老铁和孽镜惊的连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邢佳佳这么出去了一趟,不但拿了一件奇宝回来,还成了领主府的客卿?
“让我算算,自有鬼市以来,领主府封的客卿绝对不会超过五人,这些人四处漂泊,并不固定在一处,但是有一点,只要鬼市甚至是领主府有危难,他们不管在哪里、手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会放下,敢来助领主府一臂之力。”老铁给邢佳佳解释着这客卿的情况。
“简单来说,客卿就是领主府的一只外部神秘的保护力量。”孽镜左看右看,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朱雀会被封做客卿,领主看中她哪里了,她无非鬼丹多了些,会了一些阵法而已。
“显然领主封你做客卿,有十二少的成分在其中,嗯,这是一个和领主府搞好关系,也是和十二少交好的机会。有了他们的助力,在鬼市里横着走都没有人管你。”兵哥摸着下巴,这么考虑着。
邢佳佳默:“哦。”
众人大跌眼镜,甚至连兵哥都诧异了,他们说了这么多客卿的好处,就换来了邢佳佳一句哦?
她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客卿不重要,领主府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天后的交易,我们已经来鬼市这么久了,对方还没有动静和下落,我有些担心会不会是我们猜错了?”邢佳佳指尖扣着桌面,慢慢思索着。
有没有猜错,三天以后就见了分晓。
三天的时间过的非常快,眨眼就到了交易的日子,而这三天之内,兵哥的情报系统根本没有任何异样。
那盗窃了雷公火的人似乎消失了一个无影无踪,又似乎他再也不会出面了。
连孽镜都怀疑,他们的方向是不是错了。
但是邢佳佳却不这么想,她看着孽镜:“成败就在今天了。既然对方两株雷公火都拿走了,说明他对雷公火的了解是很多的,所以他更不能错过今天。”
孽镜苦恼地摇摇头,他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
“我们放出的消息是,今天有两株雷公火要交易。一般窃贼的心里是,得手以后会观望一段时间,也就是望风,看被盗者有没有什么反应,是追踪呢,还是息事宁人,他再根据被盗者的反应走下一步。”邢佳佳分析道。
“没错,换做我也一定会这么做。”孽镜点头。
“雷公火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咱们一没有声张,但是也没有忍气吞声,这足以让窃贼糊涂了,他会想不通咱们的目的,所以他索性——等。”邢佳佳说话掷地有声,起身望着窗外。
“我想他现在一定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看着这里呢。”邢佳佳推开窗户一笑,“他既然盗走了雷公火,自然也知道,成熟的雷公火只有两株,那么咱们今天交易的雷公火一定很有问题。他是会戳穿呢,还是会安静呢?孽镜大人,换做你,你怎么做?”
孽镜皱眉了,深深地思索着,片刻之后:“如果我是盗贼,和被盗者有大仇,又刚好捉到了他的错处,那么一定要借着这个机会狠狠地收拾!再不济,也可以借着知情者的身份,狠狠地敲一笔!不管怎么算,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没有错!就是这样的。”邢佳佳点头。
盗贼的心理活动,邢佳佳心里有七八成的把握,另外的几成意外——她捏一捏自己的眉心,这个盗贼真是够狡猾的,三天的时间了,完全没有半点消息和动静,让她忍不住都怀疑,到底有没有这个盗贼,孽镜盘后的雷公火到底有没有丢失?
“十二少!”孽镜惊讶地看着来人,再看看邢佳佳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邢佳佳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十二少眼里的赤红色,惊了一把:“十二少,你这是——”
十二少没有说话,脸色沉的可怕,他将头埋在双手里,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寻找着自己的安慰。
邢佳佳坐回了椅子上,也不问不劝道,任由这位乖张的十二少发泄着自己的情绪,用自己的方式。
十二少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他会选择来邢佳佳这里,她不过是自己认识了不到三天的人,甚至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说不上有多友好,可以说他们相互不了解,可是莫名地他就走到了这里来。
“我们吵架了,她很伤心。”十二少的声音涩涩的,艰难地几乎是一字一字地陈述着。
琢磨了很久,邢佳佳这才理解这个她是说的领主,他的母亲,他们母子俩吵架。
“她是为了你好。”作为一个母亲,最为考虑的一定是自己的儿子,邢佳佳这么说。
“她是领主!权倾天下的领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甚至一句话就可以抹去别人的思想,别人所有的努力——”十二少几乎是嘶吼的,如同受伤了的野兽一样,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那也不能抹去,她是一个母亲的事实。”邢佳佳想了想,还是这么说道。
“你说的没有错。”十二少忽然抬起头来,一双亮闪闪的眸子看着邢佳佳,转瞬间就藏了自己所有的情绪,“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办到了。”
那日邢佳佳告诉十二少,要准备好鬼币来交易雷公火。
雷公火要交易的消息早就在这三天里传遍了整个鬼市,所以,今天的鬼市也是史上最为热闹的一次,加之大家听说交易雷公火的是三日前用鬼丹买了鬼市一条街的朱雀,是当日在鬼市和十二少对战而不败的朱雀,大家的热情和好奇更高了。
空前绝后的盛况。
“所以这么一场热闹,真正的盗窃者,绝对不会错过。”邢佳佳望着鱼贯而入交易场的众位,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