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 云端宅院
“接下来,我们将对你进行为期三年的训练。”交代完一切后,公孙镜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朱清懿愣了愣,疑惑道:“三年?”
封墨离俏皮一笑:“没关系,我们会利用这方天地的时间权柄,来为你完成训练,说是三年,其实不过是三个月罢了。”
夭清河吐出一口淡淡的烟圈说道:“子桉替你争取了半年的时间,三个月对你来说完全足够。”
“那剩下的三个月呢?”朱清懿问道。
夭清河失笑,抬起烟斗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说道:“自然是布局虹岛。怎么,难道泱墟不打算动手,山海经就不打算收回来吗?”
朱清懿有些憨憨的摸了摸头,尴尬的笑了笑,同时她意识到,鹤鸣庄这是准备下场了。
“准备的怎么样,时间虽多,但并不等人。”公孙镜黎提醒道。
朱清懿点点头,脸庞浮现严肃。
“阿凝应该能稳住,那我可就放开手来咯。”夭清河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斗,随后吹拂向朱清懿。
幻化洞天………
朱清懿只觉得眼前发黑,随之而来的便是强烈的眩晕感。再度睁眼,便已经来到一处山巅。
四下看去,在磅礴云海上矗立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岩峰,形态各异,孤峰突起。
向山崖下望去,隐约能看到雄鹰在云层中穿梭,时不时发出尖锐啸鸣。
而在她不远处的石壁上生长着一棵迎客松,松下,一大约八九岁的孩子盘膝而坐,一柄充满了铁锈的长剑立在身旁,而身前,一个小香炉上插着一炷还未点燃的香。
此人,有些眼熟。朱清懿暗自想道。
少年睁眼,那熟悉的紫色刹那亮起,还未等朱清懿惊喜,香被点燃,少年便动了。
微风轻拂,寒芒刺来,子柠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不敢置信的盯着近在咫尺的朱清衍,随后,胸口传来剧痛,原来是那柄长剑将自己的胸口贯穿。
气息逐渐断绝,意识逐渐模糊。
少年将手中长剑拔出,横向一甩,剑锋上的血便在地上被甩出一条红线,随后再次回到松树下将剑插于身前,盘膝而坐。
离手而去,剑身上的黑光顿时消散,再次被铁锈盖满。
这才将长剑看清,不就是太阿剑吗?
可是,为什么?
下一秒,意识陷入黑暗,突然,新鲜的空气从鼻腔钻入将窒息感驱散,朱清懿猛然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抬眼望去,又回到了山巅,远处的松树下,少年依旧盘膝而坐。
“这是……怎么回事?”朱清懿还在疑惑,一声鹰啸再次传来,还是在刚才的位置。
在朱清懿意识被鹰啸分散时,少年再次行动,同样的路径,同样的招式,同样的位置,黑光闪过,一剑杀出,贯胸而入,一时间,鲜血挥洒而出。
意识终结前的最后一秒,朱清懿这才意识到,这就是她的试炼。
随后,不出所料,再次回到原地,在一声鹰啸后,少年再次行动。
有了先前的教训,朱清懿已经有所防备,灵气运转,一张御障符在身前悄然浮现,化作屏障。
果然,这次少年并未突破防御,但屏障上却多了一丝剑痕。
在朱清懿沾沾自喜时,少年又动了,不过抬手间,长剑便如雨点般落下,并且每一下都精准落在那道剑痕上,屏障也渐渐出现裂痕。
以点破面!朱清懿骇然,手中再次绘符,一张空行符在出现的同时,屏障破碎,朱清懿借此向后退去。
然而眼前人影一花,便不见了踪影。
哪去了?朱清懿握着符箓正打算寻找,但下一刻,锋利的剑芒便已经从身后将心脏贯穿。
随后拔剑,甩血,回去,坐下。并无异常。
而朱清懿再次饮恨。
这一次,她发火了,然而愤怒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死亡。
随着次数的增加,二人对峙的时间由一次呼吸,两次呼吸逐渐增加到三分之一炷香。
直到第十三次轮回,朱清懿终于是在少年脸上留下一道血印,随后就被一剑腰斩。
意识弥留之际,她仔细的回想,刚才少年的胸口有些起伏,说明他是会累的,脸上的血痕也表明,少年有血条!
既然有血条,那我就能把你磨死!
重燃斗志,再次轮回。
这一次,朱清懿没有再选择坐以待毙,而是主动出击,在鹰啸来临的前一秒,空行符燃烧,一个箭步便窜到少年面前。
香被点燃,少年也猛然睁眼,长剑入手,黑光绽放。
朱清懿骇然,竟凭空扭转身形,躲开了这一剑。
但少年可不再给她机会,反手再一剑刺出,结结实实的被屏障挡下。
这一下着实用力,竟然一击就将屏障打出了裂痕,但朱清懿也没带愣着,煊血箓燃烧,短暂达到扶空绘箓的境界,同时一张噬光符在少年眉头绘制,一个黑洞将少年眼前的光芒吞噬,使其看不见。
同时,一道道符箓在在朱清懿周身出现,化作各种形式的攻击落下,火球冰锥岩刺雷击层出不穷,使少年难以招架。
朱清懿一边不停的释放这些攻击,另一只手则在绘制另一种更为晦涩的符文。
“去!”朱清懿狠下心,将所有灵力释放,完成了这个符文,而符文能量之强大已经不是她所能操控的了。
她用尽全力,将符箓印在手心,随后双手合十,气沉丹田,将空气汇聚在胸腔,空气的不断充入,使她的胸前都涨起骇人的弧度,只见周围出现一圈圈梵文,随后………
“啊!!!!”喊声之响亮,伴随着阵阵狮吟,声浪甚至将云海冲出一条路来,露出下面的无尽深渊。
看着远处七窍流血,手握长剑如同无头苍蝇四处挥舞的少年,朱清懿咧开发紫的嘴唇笑了。
佛门狮吼功,名不虚传!接下来………
最后一丝灵气绘制冶金符,化作一柄长剑,她一瘸一拐的走到少年面前,抬手,一剑刺出………
将尸体随意扔下山峰,朱清懿来到先前少年盘坐的位置躺下,闭目休憩。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道鹰啸传来,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已经形成了下意识的反应,她惊得猛然坐起,警惕着四处张望。
果不其然,面前的香炉多了一个根完整的香,而不远处,大约十二岁左右的子桉正死死盯着她。
朱清懿可不再大意,将手边长剑拔出,警惕着。
一缕烟丝从眼皮下升起,她顿时惊觉,香已经被点燃!
失神的功夫,只觉得脖子一凉,整个世界都向前前翻滚,随着咚的一声,脑袋砸在了地上,随后便是身体倒下的声音。
意识结束的最后一刻,一股热流在脸上渐落,那是血液,来自身体的血液,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身首异处。
再次醒来,她急忙坐起,鹰啸还未传来,面前的香还未点燃,利用这一点时间,她快速分析刚才发生了什么。
结果就是,什么都没看到,除了意识到自己被瞬然枭首,便什么都没发现,就连对方怎么动的手都没不知道。
再来!朱清懿咬咬牙,起身开始警戒。
随着鹰啸传来,香丝燃起,一道凛冽的剑刃从脑后袭来。
朱清懿急忙回身抵挡,回身提剑一气呵成,只见道黑光划过剑刃,擦着脖颈掠过,火星四溅。
还未来得及反应,危险便再次从身后袭来,原来在朱清懿做出防护动作时,少年已经健步窜出,黑光偷袭未果后顺势落入前压的少年手中,剑锋回转,再次贯胸而去。
朱清懿只来得及凝出一枚御障符,却也无济于事,甚至连一瞬都没有挡住便化为碎片四散。
长剑抽出,将剑锋上的血迹震散去,再次回到松树下打坐。
………
朱清衍离去的第三日,陆毅发觉有些不对,许久不见东家,甚至连东家夫人都好些时日没有进宫与皇后玩乐,于是派人去王府寻人。
“桉王爷?桉王殿下?”公公拍打着王府紧闭的大门,不停叫唤着。
不多时,门内的女子将门打开:“来了,你找哪位?”
公公见此女面生,问道:“姑娘有些面生啊,是………?”桉王府上下可没有侍女服侍。
“哦,我是王爷新收管家陈燕婷。公公叫我小陈就好。”陈燕婷说道。
公公恍然大悟,于是问道:“陛下许久未见王爷了,想请王爷进宫一叙。劳驾陈管家转告一下。”
陈燕婷闻言,当即说道:“不行…额…我是说…王妃娘娘前几日修炼出了点岔子,王爷要为其温养,这几日不便出门。”
公公闻言,骇然道:“王妃娘娘出了岔子!这这这…严重吗?咱家这几就回宫禀报!陛下一定会请来最好的御医!”说罢,转身便要离去。
陈燕婷闻言则是大惊,急忙将其见住:“公公且慢!王爷已经请来医圣尊上问诊,御医就不必了。”
“医圣尊上?!”公公惊叫道。
不等陈燕婷回话,府内便传来一道略带愠怒的声音:“何人在王府喧哗?”随后,一道充满生命气息的女子从府中走出,她身上所散发的生命气息,公公只是闻了闻便觉得心旷神怡,身上许多小疾都被治愈了,顿时红光满面。
“你是何人,来此做甚?”柳茗花脸色冷峻的问道。
公公见状,急忙俯身说道:“小的…小的奉帝君之命,前来邀请王爷进宫一叙…”他知道自己刚才的冒失已然触怒了圣人,于是将陆毅搬出来保命。
柳茗花淡淡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回去吧,告诉帝君,王妃病情略危,小女子进京未曾参拜,还请帝君多多海涵,改日必登门谢罪。对了,王爷在给王妃护法,五日内是见不了人了,望帝君谅解。”
公公闻言,如蒙大赦:“是!小的一定把话带到!”随后转身就跑,丝毫不顾及形象。
见公公走远,柳茗花才松了口气:“没穿帮吧?”
陈燕婷竖起大拇指:“没问题,接下来五天都不用担心了,就是五天后该怎么办?”
柳茗花摊了摊手:“五天后就不归我管了。”
宫里,陆毅听到这个消息后,也信以为真,果不其然,第二天柳茗花就来了,当陆毅问起情况时,柳茗花是这么说的:“王妃娘娘一直怀不上子嗣,差点走火入魔,若不是王爷在,恐怕就危险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陆毅都不敢再去打扰王府,直到第十天,钱穆来了。
那时候,陆毅正和晗月在坤宁宫赏花呢,钱穆突然从花园的亭子中走了出来。
“师父?您怎么来了?”晗月问道。
“没事,来要个人。”随后对陆毅说道:“小子,我找子桉跟我去书院传道,你怎么说。”
晗月挑了挑眉,问道:“子桉现在是王爷,去了不合适吧?”书院如今已经不属于任何势力,在朱清衍的帮助下已然在阴陆自成一派。
钱穆撇了撇嘴:“本来该你去的,你这个正牌大师姐!可你身怀龙子,我又怎么忍心让你舟车劳顿呢。那个王妃你就不用担心了,她也一起去,在浩然正气的熏陶下更好治疗走火入魔。”
陆毅闻言也是无奈,只好答应道:“那就有劳师父了。”
说罢,钱穆便消失不见了。
这时,陆毅才意识到:“诶?他没说东家啥时候回来啊!老师?老师???”凭空喊了几声,没有回应,只好作罢。
晗月笑着打趣道:“你啊,好歹是皇帝,怎么离开子桉就不行了呢?”
陆毅苦恼道:“这个位置我又不太懂,没有他俩给我出主意我心里没底啊。”
“阿毅,子桉背后是鹤鸣庄,你不能太过于依赖他。总有一天他会离开的,就当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你要坚强起来啊。”晗月柔声说道。
听到孩子,陆毅心中的慌乱略微驱散,柔情似水的看着怀中的妻子,点头说道:“好,正好,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你说。”
陆毅看着她:“我想让楚洛兄去金陵,封他个王爷。”
晗月闻言,下意识以为陆毅要排除异己,使兄长远离政治中心,她抬眸,复杂的看着陆毅,几次想要开口但都没有说出话。
作为皇帝,他这么做没有任何问题,既然没问题,那么作为皇后的她就应该支持。
陆毅似乎察觉到了晗月的情绪变化,解释道:“你也知道,望舒谷以北大部分地区还在沿用大虞的旧制,而因为望舒谷这道天堑,北边就更加难以治理,那阜河十六州就更是鞭长莫及。所以我想让楚洛过去,帮我管理一些地方。”
“这样啊…你就不怕他起兵造反吗?”晗月问道。
陆毅笑了笑:“他不会,而且若是未来,我们的子孙昏聩无能,他的后代完全可以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南下勤王。”
晗月想了想,如此确实是个办法,于是问道:“那些大臣呢?他们怎么看?”朝廷是君臣结合的,这种大事,还是要让百官知道为好。
想起那群家伙,陆毅眼睛微眯,冷声说道:“我在等一个机会,百官中有蛀虫,该放放血了。”不觉间,肃杀之气四起。
晗月皱了皱眉,也知道陆毅这是打算立危,于是说道:“莫要滥杀………”
“嗯………”
…………
东看,一片汪洋。
西看,一片汪洋。
洛冰有气无力的耷拉在窗上,眺望着海平线。
“好无聊啊………”她抱怨道。
望舒镜黎从打坐中退出来,对她打趣道:“无聊的话就去陪子桉练枪呗。”
洛冰一想到朱镇冯那严厉威俊的面孔,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讪讪笑道:“算了吧,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甲板上,朱清衍正满头大汗的不停挥舞着一根长棍,而身边就是指导的朱镇冯。
“枪者,百兵之冠也,其基础在于刺、扎、撩、拨、拦、拿、绞、扫、挑、压、批、崩、舞。此乃枪之根本,不容忽视。十三种动作,无尽种搭配方式,在对敌时可有无限可能。”朱镇冯沉声训道。
而朱清衍,则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灰鹤从天而降,稳稳落在旁边,见朱清衍没空,便又扑腾着翅膀轮到女眷窗前。
“呀!嫂嫂!有大鸟!”瑶瑶指着灰鹤兴奋说道。
同张馨月一同谈笑得望舒镜黎抬眼望去,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说道:“瑶瑶乖,这鹤,是哥哥养的信使,放它进来。”
瑶瑶懵懂的点点头,向旁边让出位置,使得灰鹤有进屋的空间。
灰鹤落下,看了眼还没自己高的瑶瑶,趾高气扬的向望舒镜黎走去。
瑶瑶顿时觉得自己被鄙视了,生气道:“坏鸟!”随后跑到张馨月怀中委屈巴巴的求安慰。
“瑶瑶以后要多吃饭才能长高啊。”张馨月笑道,同时对望舒镜黎说道:“你先忙,我们出去看看子桉。”
望舒镜黎起身相送,待屋里没人后将灰鹤脖颈上的信件取下。
恩公亲启:
钱大儒已对帝君说明恩公前往书院,新都无事,暂且放心。
凶兽穷奇已陷入沉睡,其封印的水晶球也被小女子带在身边,以防不测。
前些日子宫中传来讯息,朝廷肃清了一波官员,其中点名吏部朱蒙夷三族;大理寺卿纪海大义灭亲感动陛下免除死罪,其子纪呈风流放;御史大夫潘老念其年迈,送其归乡养老,其子在此次事件中受蛊惑,故不追责。
还有一事,前朝太子楚洛被封藩王,封号青辞,藩地在金陵,管理阜河十六州,于昨日前往封地。
驭灵·陈燕婷
上庭一年九月初九于宁桦书院
望舒镜黎看着手中的信件,抬头看向窗外,一眼便看到了刚好休息的朱清衍,朱清衍也看了过来。
“怎么?”朱清衍传音问道。
望舒镜黎说道:“驭灵使来信,一会你自己来看便是。”
过不久,朱清衍取出一张信纸开始回复,送走灰鹤后,他突然有些惆怅。
望舒镜黎上前,轻轻从后方环抱住他问道:“怎么了?”
“大争之世已经开启了,只是大家都不知道…我们估计赶不上了。”朱清衍笑着摇头说道。
望舒镜黎闻言:“为什么这么说?”
“青海帝大限将至,泱墟突然崛起,还有虹岛的统一大业。我们作为唯一的变数也即将飞升离开此处………”朱清衍喃喃道。
望舒镜黎也沉默了,种种迹象表明,世界大战即将爆发,而他们却无能为力,如果作为普通修士,他们本可以不必理会,但鹤鸣庄的职责却牢牢将朱清衍禁锢。
“这是历史…历史的车轮我们是挡不住的…”望舒镜黎安慰道。
朱清衍自然知道其中道理,但他依旧说道:“如果历史是战争,我愿意作那颗改变车轮轨迹的石子,那怕是一分一毫也好………”
“会好的。”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