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井口越近,烂臭的味道越浓,让人忍不住干呕,一些女人站在地沟的另一边止步不前。
两个村的村长捂着鼻子往里看,井口已经被完全堵死,那人脊背朝上,看不清长什么样,朱家村的村长下意识看向朱平他妈,朱平他妈心里咯噔一下,瞪圆了眼,像一只鼓起来的青蛙,
“你什么意思!看俺干什么?!你是不是咒俺家平儿死呢,我呸!”
她说着就要上去挠人,被人拦住了。
“朱平妈你冷静点,里面是谁还不知道呢!说不准是哪个倒霉蛋不小心掉进去了....”
朱平他妈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面目狰狞,
“你也给我闭嘴!你们都在咒俺,俺家平儿又听话又有礼貌,是要长命百岁的!”
有些村民听见这些话,眉头一皱,露出个不屑的神情来。
朱平听话懂事??这简直是个笑话!
当年他带着红卫兵搞批斗,跟鬼子进了村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拆烧打砸,有多少人家破人亡离开村子他妈能不知道?
要是里面死的真是朱平,那才是活该呢!
“村长,要不咱报警吧。”
商枝忧心忡忡的说,
“先不说他是意外死亡还是人为致死,就是这里面的尸体也不好捞,等警察同志来看看有什么办法吧....”
大石村的村长急出一脑门子汗,商枝说完他马上反驳,
“那不行!这....这万一是他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呢,还是把尸体捞上来再说吧!”
这件事可大可小,要是传出去影响多不好,他们村还得评先进,奖励不仅有米面,还有整整一千块钱呢!
“建国你找两个人去镇上报警!”
朱家村的村长好整以暇的看着大石村村长,目光里有点说不出来的深意,
“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让上面知道呢?”
商枝垂下眼帘,抿抿唇没再出声。
两村人就捞不捞尸体僵持不下,正在这时,土路的尽头来了一个人影,骑着一辆气派的自行车。
“那人是谁,怎么这么眼熟?”
“好像是瑾年.....”
大石村村长松了口气,吆喝道,
“瑾年啊,快来!”
季瑾年远远的就看见有人招呼他,大长腿一刹车,利落的下来,
“怎么了?”
“这井里死了个人....我想着先捞上来吧....”
季瑾年看见了商枝,但他装作没看见一样,跟着村长走到井口看。
邱迟迟下意识看向商枝,攥紧了衣摆。
商枝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目光落在季瑾年身上,明明灭灭。
0037检测到商枝巨大的情绪波动,反常的情绪就要突破阈值,可是它还没来得及上报主系统,就被强制休眠了。
“先捞上来吧。”
季瑾年面容冷肃,凌冽的气场让人不敢反驳他。
几个汉子找绳子,铁锹,合力把尸体捞了上来。
浓重的烂臭熏的人睁不开眼睛,尸体肿胀腐败,深灰色的衣服被尸水染成污绿色,已然一副巨人观的模样。
季瑾年眉头紧皱,拿起铁锹把尸体翻了个面,众人都看到了那张面目全非的脸。
“这....这不是....”
“不一定,万一...万一只是长得像....”
村民窃窃私语,时不时瞥向站在外围的朱平妈。
朱平妈心中急切,千万别是她儿子,菩萨保佑....
“都给我起开!”
她挤进人群,看向地上的那具肿胀的浮尸,懵然呆立在原地,转而痛哭出声,
“平儿!平儿啊...我可怜的孩子!”
哭的撕心裂肺,好不可怜,众人纷纷安慰,
“朱平妈,咱报警吧!”
“就是!你看这个头,这不就是被砖头砸的坑吗!”
众人一看,还真是!
这是有凶手害人啊,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朱家村村长心中慌张,怎么就是朱平呢,这可坏事了!
他爸在镇上局子里是个小领导,发生了这事如何收场啊?!
村口的人乱成一团,报警的报警,离开的离开,几位知青也往沟里走,大着胆子想去看看尸体什么样,可惜被人挡的死死的,一根毛都看不到。
“算了算了,有什么好看的,晦气!”
“就是,肚子饿了,咱们回去吧....”
“听说是被人砸死的,不知道是谁这么丧心病狂!”
一位知青害怕的搓搓胳膊,不小心打了个滑,吓得尖叫一声。
“啊!什么鬼东西!”
他惊魂未定嘟嘟囔囔的看向脚下,泥土里露出一点银边,闪亮亮的,好奇心驱使他把那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块手表,虽然被泥土糊住了,但通过重量质感,也能感觉出来价值不菲。
这位知青灵光一闪,大叫道,
“大家快看!我找到凶手的手表了!”
呼啦呼啦,一群人把他围住,争相查看那块手表,
“这手表是从地里捡的?”
“太巧了,正好在井旁边,说不定就是凶手留下的!”
季瑾年心头压了块石头,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他不禁回想那天晚上商枝来到井边,捡东西扔到井里。
他是知道朱平死了,所以才去销毁证据的吗?
思虑深重的季瑾年沉着眼眸在人群中寻找商枝的身影,可是他没找到。
心中咯噔一下,季瑾年猛然回头往井边看去,那单薄的身影就站在井边上,正低头往井里看。
季瑾年太阳穴尖锐的疼痛起来,他吓了一大跳,失去珍宝的恐慌让他双手颤抖,瞳孔骤缩,
“小枝....”
季瑾年紧张的对商枝说,
“快从井边下来,太危险了。”
商枝笑着回头看他,眼眶是红的,漂亮的眼睛里有悲伤,有释然。
他没动,声音很轻,
“瑾年哥,这是他们的报应。”
略显森冷的语气让季瑾年绷紧了弦,他呼吸有些急促,抿抿唇,慢慢点头。
商枝垂下眼睫,皮肤白的几乎透明,好像就要消散了。
季瑾年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额头青筋直跳,如墨的眼睛陡然溢出几颗星子,神秘蔚蓝。
“小枝...枝枝....”
季瑾年不敢要求他什么,只希望商枝能可怜他一下,让他有一点时间好好看看他。
商枝眼睛里的泪一颗一颗掉下来,他看着季瑾年,满腔委屈,
“我没做错。”
说的是这场拙劣但有效的栽赃嫁祸,也是之前违背旧俗,为鬼申冤却魂飞魄散的可怜下场。
季瑾年明白商枝的意思,他的小枝都记起来了,他记起来上辈子自己对他做了什么,不,不止他,还有商家那些人...
“所以这回,你还要把我推下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