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的余光瞥了云无霜一眼,发现他抿着嘴角,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不由心跳加速,急忙偏开头,身子往后退了退。
“小叶子,多少岁了?”云无霜淡淡地问。
“······十七。”
“读过哪些书?”
月洛怔住,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回皇上的话,奴才只是识得几个字,没有读过什么书。”
“哦。”云无霜嗯了一声,不语了。
月洛也不敢再言,眼睛望着脚尖,面色苍白。
一顿饭吃了良久,太后才命人撤下残席,对月洛道:“小叶子,今日就收拾东西去落霞殿吧,记得仔细侍候皇上,切不可贪玩!”
月洛声如蚊蝇地答道:“奴才遵命!”
她是深深体会到什么叫身不由己了,拜别了太后和皇上,沮丧的回去收拾东西。
李心田等人早就得了信,在他房外等着,说了些嘱咐的话以后,叫她赶紧收拾东西过去。
蕊儿眼巴巴地瞧着她,不舍地道:“小叶子,你这一去,我们就难得在一处玩了。”
月洛蹙着眉,挤出几滴泪水,道:“嗯,我也不想离开大家,师父,要不你帮我去求求情,我还是留着这里侍候师父吧!”
“胡闹!太后的懿旨谁敢不从?再说了,人家都是巴不得去皇上跟前侍候,你这一去,前途无量,好好珍惜吧!”李心田轻斥了两句,命她赶紧卷铺盖走人。
小叶子的东西很少,月洛在收拾的时候,无意中发现衣服里藏着一个小册子,见无人注意到,忙把它放到包袱的中间,亲手提着。
小邓送她到了落霞殿之后,就离开了。
环视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月洛忽然觉得心脏一阵抽紧,没来由地觉得有种久违感。
心中暗叫不好,难道正主儿又要出来作怪?
忙稳住心神,将心头的那股子邪气压下,然后转过回廊,到了落霞殿的后院。
她决定了,只要云无霜不点名叫她,绝对不主动出现,当然,最好是永远不见。
找了处僻静之地,掏出小叶子的那本小册子,随手翻开来看。
本子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很多字,倒有点像是现代的日记,月洛心中一动,耐着性子将它看完,终于明白了小叶子的所有事情。
不由心中大喜,把先前对小叶子所有的怨恨都化为了感激,从此后,她再也不怕被人揭穿了。
月洛心情一好,人也精神了,方想起今日还未进餐,腹中已是饥饿难忍。
悄悄地进了落霞殿,四处望了望,案上几碟精致的点心,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月洛吞了吞口水,见四处无人,忙拿起一块就喂进嘴里,软香爽口,齿颊生香,真是无上的美味!
月洛伸出手指,正拿起第二块,有声音响起:“小叶子,你很饿吗?”
声音幽深,富有磁性,带着股天然的威严,是皇上!
拿点心的手停在空中,月洛僵硬着身子,尴尬地笑了笑,道:“皇上,奴才是见着一粒灰尘落下,担心脏了点心,所以拿手来挡。”
“是吗?”云无霜漠漠地道,“你护点心有功,朕就赏你将它们全部吃完,以兹鼓励!”
“谢皇上!”月洛得令,端起点心到一旁毫无仪容地吃去了。
云无霜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起,嫌弃地瞪了她一眼:“出去吧,以后没朕的允许,不准进来!”
“是!”月洛得了赦令,放下盘子就走,临出门时,脚下一滑,差点跌倒。
云无霜的脸,在她离开后,突然就变了,阴云密布,笼罩着森森寒气。他拍了拍手掌,暗处立刻出来一黑衣人,云无霜问道:“小叶子的来历可查探清楚?”
“启禀皇上,小叶子来历清白,没有问题,御膳房的总管李心田是他的师父,他会点武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敢情刚才月洛的那一滑,是有人要试探她是否会武功啊。
云无霜静默,良久道:“但愿是朕多虑了。”
他的神情,瞬间变得落寞而惆怅,叹道:“人还未寻到吗?”
“京城里已经搜遍了,正准备扩大搜索范围,往城外而去。”
“我要一个毫发无伤的凤月洛,若她受了一点伤害,整个天下都将为她殉葬!”云无霜冷寒地道,语气中的狠毒和戾气,让他的面容,狰狞了起来。
与此同时,云无暇也在发疯般地寻找月洛,他已经回了王府,捏烂了无数个玉杯,见人就骂。
鱼子守在一旁,默默的为他收拾残局,完了,又端上茶来,让他泄愤。
又是一个茶杯被扔到地上,云无暇凤眸微眯,怒道:“都是一群废物,一天一夜了,还未找到人,本王进宫去见皇上,让他派兵去找。”
鱼子忙跪下,劝道:“爷,万万不可!你这一进宫,岂不闹得天下皆知?王妃她吉人天相,自然会逢凶化吉的。”
云无暇薄唇紧抿,目光似有一团火,淡淡看了鱼子一眼。“王府中的事交给你了,本王走了。”身子一提,已是腾空飞起,像院子外面而去。
鱼子张了张嘴,终是罢了,只是心中的忐忑之意,却是浓了几分。
万花楼,一身大红绣衣的舞儿,邪魅地挑了挑眉,扶着桌上淡然开放的山茶花,忽而扯下一朵,在手心肆意地揉搓之后,对着屋里跪着的人漠声而道:“去皇宫里找了吗?”
万华苍白着脸道:“找过了,皇上似乎也得了讯息,也在派人四处搜寻。”
云无暇撇嘴,狠绝的神情渐浓,道:“本王的王妃,他倒是惦记得紧!”说罢,便将一盆山茶花掀到地上,摔成了碎渣。
他摔的,又何止是一盆花,跟着掉到地上的,还有他的一颗心。
舞儿修长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指骨节节作响。
“今晚,本王亲自去趟皇宫,本王倒要瞧瞧,慈安宫的那一位,还能嚣张到何时?”舞儿漠漠冷声,命人退下。
掌灯时分,舞儿从万花楼翩然而出,向皇宫的方向飞去。
大红的绣衣,宛如盛开的罂粟,在夜空中一闪而过,如一团火般,落入了皇宫后院。
慈安宫,太后怒拧着眉,低声斥责地上跪着的两位娘家兄弟:“你们的人是怎么办事的?居然全军覆没,还让人逃脱了。”
王骏眼眸中突现一抹恨色,道:“原本就得手了,不知从哪里出来一群黑衣人,生生破坏了我们的行动。”
“就没一点线索?”
王刚思索了一下,道:“从伤口来看,来人应该是传说中的野狼部落,传闻中,他们杀人不见血,死者身上只见伤痕,且都是一剑封喉,其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太后骇然,握着的拳头泛了一丝惨白,她扶起自家两位兄弟,抿着嘴想了半日,道:“暂且丢开此事吧,那丫头左右是失踪了,对皇上已经没有了半分威胁,你们以后要小心行事,别再让人盯上。”
“太后,选秀的日子眼看着近了,不知太后可有如意的人选?”王骏和王刚对视一望,同时出声相问。
王家最不缺的就是女儿,此番皇上选秀,若是能亲上加亲,倒也是桩美事。
太后了然地笑了,微微转动了手上的玉镯,道:“哀家知道你们的心思,萍儿和霜儿也到了出阁的年岁了,哀家定然为她们谋得一个位份就是。”
“姐姐,皇后之位一直悬空,姐姐就放心它落入外姓人之手吗?”王骏一急,就喊出了多年不叫的称呼。
太后听着这久违的称呼,感概颇多,她取下腕上的玉镯,又亲自去妆奁上拿出一只金手镯,一并交到两位兄弟的手上,道:“这两只镯子,拿回去给萍儿和霜儿,就说姑姑一定保她们一世荣华。至于皇后之位,皇上他只中意那个丫头,宁愿中宫虚空,也不愿立后,哀家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如此一来,当不当皇后,便无关紧要了,有太后撑腰,就算是一个小小的妃子,也足以撼天,更何况,王家的女儿,怎可能只是普通的妃子?
王刚和王骏会心一笑,收下手镯,心中便犹如吃了定心丸一般,落到了实处。
他们没料想到的是,今晚的这一幕,都被舞儿在窗外尽数瞧见。舞儿冷冷勾唇,如瀑的青丝在夜风中随风飘扬,一如艳魅的花妖。
他袖口下的指尖,在风中划着一道又一道漩涡,地上的尘土,在不经意中被卷起,化身为一片片花瓣,飞到空中,很快又落下,将地面刻上一道道斑驳的划痕。
舞儿飞舞起来,迅速穿过慈安宫,沿着花径小道,到了一处荒僻的宫苑。
宫苑内,蜘蛛网密布,野草疯长,很多地方已是半人多高。
舞儿凝神看了一阵,伤感地垂目,叹息,飞起来,落到了唯一的一片空地上。
说是空地,只是因为它位于高处,是个人工搭建的舞台,没有被疯长的植物遮蔽而已。舞台上,还隐约可以见到当年的繁华,几个破烂的乐器,随意丢落在地上,破旧成絮的帷幔,在舞台的背后,轻飘飘晃动。
舞儿伸出手指,虚空抓了一把,仿佛要透过指尖,抓住那些记忆中的过往。
手指垂下之时,手掌中自然什么也没留下,喟叹一声,轻道:“母后,你能感受到暇儿的存在吗?暇儿回家了,回家来看你来了!”
悲怆的声音,在夜风中呜咽,舞儿绝美的容颜,在淡淡的月色下,美得令人心叹。
站了良久,舞儿的一袭红衣无风自动,他挥舞着衣袖,将地上残破的一面大鼓卷起,就势在上面轻轻敲了几下,一曲缠/绵忧伤的曲子,便透过鼓声,传递到了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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