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夜色明亮
屋子里。
屋子里变得亮堂的时候,灵灵姑娘停止了回忆。
这个回忆非常残酷,但也充满了更多的无奈。
举起衣袖站在立柜边,灵灵姑娘擦拭了一下红肿的眼睛。
慢慢转过身来到桌子前,将点燃的蜡烛立在了桌子上,然后向着门口走去。
安静让铁剑阿仝的声音打破了,他道:“等一等,你准备去做什么?”
没有回头,灵灵姑娘道:“说了这么久,也该吃点晚饭,我去准备一些。”
铁剑阿仝道:“我们没有打算留在这里。”
灵灵姑娘道:“这我晓得,留不住的人迟早都会走的。”
铁剑阿只是叹息了一声。
又听灵灵道:“既然无缘,即便是走在狭窄的路上,我们也只能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我不会去强求。”
人生就是这么无奈,也是这么多情。
很多人一辈子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起,而有些人本来走在一起,却走着走着只剩下了孤独的自己,还有夕阳下孤独的灵魂。
孤独的人不可怕,因为孤独人可以去喝酒,能把最后的落寞藏在孤独的酒中。
可孤独的灵魂却不能,有时候就连孤独的影子也懒得去陪它,尤其是在夜晚。
夜晚的人有影子,无论是在月光下,还是在烛光下。
可惜灵魂永远看不到属于自己的影子。
夜总是要来的,只要有着白天,必然有着黑夜。
夜已深。
屋子里还是三个人,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男人已喝了很多酒,而女人只是看着。
为什么男人总喜欢喝酒?女人很想知道,但是她没有开口去问。
因为他们已经留在了这里。
就在灵灵姑娘站在门口的时候,她很想他们留下来,那怕只是一个夜晚,可她无法开口。
就在她无法开口的时候,突然听到韩峰道:“今晚我们喝一点?”
铁剑阿仝道:“在这里?”
韩峰笑着道:“难道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
铁剑阿仝道:“也是。”
于是灵灵姑娘开心地跑到厨房烧了很多男人们喜欢的下酒菜。
于是灵灵姑娘哼着小曲跑到地窖里拿出了主人曾经留下的烧刀子。
于是韩峰跟阿仝留在这里喝了很多酒。
于是他们他们喝酒喝到了深夜。
直到铁剑阿仝不愿在端起酒碗的那一刻,他们不再喝酒了。
灵灵姑娘一直不明白,这两个男人为什么喝酒不喜欢说话?但此刻她又明白了,因为很多真正的好朋友在一起,他们不用去说话,而把所有的话留在了酒中。
铁剑阿仝眼睛有点发红,道:“不能再喝了。”
韩峰的脸色虽有点红,但是他坐得很直,道:“为什么?”
铁剑阿仝道:“最近喝酒有了一个坏毛病。”
韩峰看着他,道:“什么毛病?”
铁剑阿仝道:“每次喝完了总是失忆。”
韩峰道:“有些事情失忆了反而会更好。”
铁剑阿仝道:“为什么这么说?”
韩峰用手揉揉鼻子,道:“很多事情总想忘记,可怎么也忘不了,若是失去了记忆再也想不起来,人就不会在愿意去想了。”
铁剑阿仝叹息道:“也是,不过……”
韩峰道:“不过什么?”
铁剑阿仝继续叹息着道:“只不过有些失忆的事情,自己仿佛曾经做过,似乎又没有去做,这让人心里很难受。”
韩峰却笑着道:“这样好办。”
铁剑阿仝道:“怎么办?”
韩峰道:“继续接着喝,喝到你彻底想不起来的时候,你就不会在想了,心里也就不会再难受了。”
铁剑阿仝点了点头,他看着眼前的酒碗。
忽然韩峰看着灵灵姑娘道:“你没有失忆过?”
灵灵姑娘红着脸道:“没有。”
韩峰道:“哦。”
未等她开口,韩峰又道:“那么你告诉我,谁告诉你是我们杀了姥姥。”
灵灵姑娘犹豫了一下道:“是快乐小镇的吃肉和尚。”
韩峰又轻轻“哦”了一声,对这名字似乎很熟悉,又像是非常陌生。
过了许久,他才问道:“你住在快乐小镇?”
灵灵姑娘道:“不是,姥姥很少带我出来,不过她告诉我,若是想找她,可以去找快乐小镇的吃肉和尚。”
韩峰又问道:“是谁让你来的这里?”
灵灵姑娘道:“也是他,他告诉我留在小院里肯定能遇到你们,果然没有错。”
韩峰沉默了很久道:“你以前见过他?”
灵灵姑娘道:“他去过山谷中,我见过他。”
韩峰的眼神思索着。
然后他顿了一口气,忽然又道:“那么我现在告诉你一件事。”
灵灵姑娘看着韩峰,她突然发现这个男人很奇怪,她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韩峰站了起来,他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泪痕剑,道:“有些事情若是让自己失忆了,即便是后来想起来也不会后悔。”
灵灵姑娘听着,她也想着。
韩峰又道:“若是有些事情趁失忆的时候没有去做,反而会让人后悔一辈子。”
他拿着剑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铁剑阿仝没有开口,灵灵姑娘急忙问道:“夜深了,你去哪?”
韩峰道:“先办点正是,然后去找吃肉和尚。”
灵灵姑娘没有明白,道:“什么正事,怎么晚了可以明天去。”
韩峰笑了起来道:“我可以等,可惜他们不愿意。”
灵灵姑娘道:“他们是谁?”
韩峰道:“你不该招惹马帮的人,他们总喜欢半夜干点见不得人的事。”
灵灵姑娘准备站起来。
可听到韩峰又道:“机会难得,若是过了今夜恐怕你再也没有这样的机遇。”
韩峰说着话,打开了门,他轻轻又关上了门,在门外发出了一声叹息。
灵灵姑娘看到铁剑阿仝再次倒出了一碗酒,他端起了酒。
她看着他脸红了。
她红着脸道:“你怎么又喝了?”
铁剑阿仝看着酒碗里的酒,道:“我现在不怕失忆了,因为我怕后悔。”
灵灵姑娘也拿起了一只碗,倒出了酒,猛地一口喝了下去。
铁剑阿仝有点心疼道:“你怎么也喝?”
灵灵姑娘红着脸道:“因为我也怕后悔。”
但是三碗后,她真醉了。
铁剑阿仝吹灭了屋里的蜡烛。
夜晚的风不是很大。
但很冷。
这间屋子的隔壁还有一间屋子。
屋子里当然摆放着白天摆放的五口大红棺材,只是茶几上灵牌前的蜡烛,已换上了新的。
屋子虽然亮堂,但是阴森。
铁剑阿仝突然从棺材里坐起,问道:“若是你,你打算怎么做?”
他竟然对着另一口棺材说着话。
而另一口棺材里竟然也有人回答着他的话道:“我也不会那么去做。”
棺材里发出声音的人是韩峰。
铁剑阿仝道:“为什么?”
韩峰道:“失忆是一种借口,喝醉也是一种借口,但忍住自己不是一种借口。”
沉默,经过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没有一点声息,也没有一点动静。
铁剑阿仝不用咬手指头,也知道自己还活着,因为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死人是不会呼吸的。
但呼吸声是他发出的,旁边的棺材却毫无声息,难道韩峰已经睡着了?
铁剑阿仝霍地挺身坐起探头向旁边的棺材看去,他发现韩峰此刻站在大红棺材前。
他的脸色非常冷静。
铁剑阿仝脸色陡变,沉声道:“来了?”
只见韩峰点了点头。
铁剑阿仝刚从棺材里拿出他的铁剑,他看到韩峰已起身到了院子里。
门打开的时候,铁剑阿仝看到了五六个人,但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人他认识。
这个人,就是马龙,他的手里还是拿着一杆长枪。
剩余的人,铁剑阿仝也看得非常清楚,他们怀里抱着干柴,正向着屋檐下堆放。
院子里的人绝对想不到这间屋子里有人冲出去,而且这个人还是韩峰。
泪痕剑已出鞘。
韩峰根本不愿意去杀人,但遇到如此卑鄙的人他早已忍无可忍。
在剑花飘过的地方,立刻发出了阵阵惨叫。
马龙的右肩白天受了伤,他的长枪拿在左手里。
看到屋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时,他的左手把长枪已刺出。
但是来到的身影非常快,在屋檐下的人发出惨叫的时刻,他看到了一把剑在月光下一闪。
一个人在死亡的瞬间会后悔很多事情,此刻马龙非常后悔来到这里。
若是不来这里,他可以坐在马帮正厅里喝着酒,吃着肉,也许还可以到快乐小镇中找个女人吹吹牛。
可惜现在什么都变成了过去。
左手中的长枪已刺出,但是来到的人更快,人影一侧,一把利剑已刺入了他的喉结。
马龙在这一刻还看到,还有一个人也从屋子里冲了出来,这个人没有停住脚步,直接身子一动直冲屋顶而去。
在闭上眼睛的时刻,他已听到屋顶上也发出了惨叫声。
一切也许再也无法改变,马龙闭上眼睛的时刻他还明白,从这一刻起他们兄弟再也不会孤单。
因为他们五兄弟都在这里,而且也会都死在这里。
夜晚的风把惨叫声吹得很远。
远远的雪地上站着一个白色衣衫的人。
听到传来的惨叫声,那人发出了一声叹息。
转身男子向着小镇的方西飞奔而去。
这个人轻功很高,很快雪地上没了他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