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的这场刺杀把整个京都都惊动了,杀手是李府的仆人,刺杀失败当场服毒自杀,这下李府百口莫辩,陛下震怒,整个李府男女老少都下了京兆狱。
幸好一位女郎替鹤拓王挡住了眉针箭,鹤拓王才能安然无恙,所有人长吁一口气,幸好鹤拓王没事,否则这次定会血流成河,谁都知道陛下最是看重这位王爷。
漱玉扑上去的时候左肩中箭,眉针箭的力道很大,整个箭身都没入了她的体内,疼痛袭来,她用宽大的衣袖捂住伤口,眼睁睁看着康悦咬毒自尽,疼得满头大汗,她看向王朗:“爹,快送我去医馆!”
她的血有毒,万万不能让血液流在外面。
王朗已经被吓傻了,手上的羹饭啪地摔在地上,脑袋一瞬间空白了,听到漱玉的声音才回过神来,赶紧扶着她往外走!
守护在蒙夜酆四周的御林军却抬起长枪拦住了去路:“谁都不许离开!”
王朗急得直跺脚:“我女儿受伤了,现在要去看大夫,你们怎地如此不讲道理!”
“那也不行!”御林军十分坚持:“事情没有查清楚前,谁都不能走!”
一旁的蒙夜酆一脸复杂地扬了扬手:“让他们走!”
鹤拓王都发话了,谁敢拦。
王朗冲他一揖,赶紧扶着漱玉离开了。
蒙夜酆站在安静下来的偏厅,面色沉静,心中却沸腾翻滚。刚刚发生了什么?他竟然被一个女人救了。从他记事起,对女人就没有什么好印象。父王后宫夫人众多,母亲只是其中的一位,在他的记忆中,母亲总是很忙,除了讨好父王,就是和其他的夫人争宠,然后就是处理各种铺子庶务,外面的人都说母亲很会赚钱,可是母亲总说钱不够用。
夫人们斗得如火如荼,兄弟姐妹们自然也不亲热,不仅不亲热,反而又不少龌龊。他当时三岁而已,正是贪玩的时候,被一个丫鬟引到荒芜的院子,被脱光衣服看那丫鬟和另一个丫鬟抱在一起......
当时小,只是觉得恶心,后来母亲找到他的时候把那两个丫鬟处死了,还有两位夫人也被牵连了。母亲大获全胜,成为了大夫人,掌管南诏国库!
那件事之后,他就讨厌女人靠近。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意外,直到有一次被噩梦惊吓得睡不着就去找母亲,母亲通宵看账本,他在母亲身边睡着,半夜尿急,听到母亲和贴身嬷嬷的谈话,说是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将计就计,任由那个丫鬟带走他,否则也不会让他落了这么个梦魇的毛病,可是南诏后宫如履薄冰,庭儿韬光养晦,她耽误不了。
那时,他蒙着被子哭了一宿,从此不仅对女人拒之千里,对母亲也视若无物。可是母亲却丝毫没有发现,她掌握了南诏的国库,手中有数之不尽的财富,她殚精竭虑地设法把这些金钱财宝送给她口中的庭儿。
直到后来萧霆率军攻打太和城,久攻不下之时,母亲亲自毒杀了父王,让他手持父王的六黎剑出城投降。
虽然在太和城中他并未过得有多么开心,但这是他的国,他的家,他怎么可能卖国求荣。
母亲却抓住他的肩膀说,这不是他的国,不是他的家,外面的人是他的表哥,他也是萧家的人。
原来萧霆是他的表哥啊,传说征战四方的常胜将军。
他好恨啊,他怎么可能是萧家的人,他姓蒙,他的父亲是南诏的王,即使要死,他也要站着死。
他手持六黎剑冲出去要和萧霆死战,可是母亲却当着他的面饮下了毒酒,笑着跟他说:“天下归一已是定数,你出城投降救的是万千南诏百姓,如果激怒萧霆,换来的只可能是屠杀和灭绝。我知你恨我,那,母亲向你赔罪了!”
母亲是笑着死的,和父王躺在了一起。
战争还在继续,萧霆的进攻更加猛烈了,之前明明得到消息他们迷失在瘴气林中,那片瘴气林被称为死亡林,就是南诏人进了里面也难有活路。
他的兄弟姐妹已经都死了,以前觉得父王的子女太多了,原来一场战争下来也就剩下了一个他。
萧霆的人已经潜入了太和城,四处纵火,从宫城看去,外面已经变成了火海。可是南诏的百姓誓死不详,就是五六岁的稚子也拿着刀枪上了城墙,大家誓与太和城共存亡。
此战,毫无胜算!
父王母亲死了!
兄弟姐妹也死了!
难道还要万千的南诏百姓也死掉吗?
蒙夜酆忍着屈辱,手捧六黎剑出了太和城求和,南诏百姓跪地痛哭,全城哀恸!
天下归一,萧霆成了至高无上的皇帝,而他成了鹤拓王,只是萧霆的一只笼中雀罢了。
来了京都,他肆意妄为就是要触怒萧霆,可是他却对自己百般忍耐和维护。
上次马惊,这次的刺杀,到底谁想让他死呢?
肯定不是萧霆,如果他想让自己死,上次就不会下旨让太医院陪葬也要救活他。
那么是谁要他死?
蒙夜酆微微抬头看向那条通向外面的甬道,她为什么要救自己?
一个女郎舍身救他,这是蒙夜酆从未有过的体验,除了震惊之外,心中似乎滑过一层暖流,继而包裹着四肢百骸。
他认得她,孙大夫的女徒弟,就是她看了自己的身子,上次在医馆一言不合就要解他的腰带,他眉头紧皱,医女都是如此奔放无防吗?
......
王朗骑着马带着漱玉一路疾驰到了医馆。
看到漱玉受伤了,孙大夫脸色凝重,径直让他把人送到卧房去。
“孙大夫,让我在旁边瞧着,我能帮忙!”王朗脸色惨白,双臂微微发抖,连说话的声音也在颤抖。
孙大夫戴好鱼皮手套,套上面巾,最后竟然还戴了一顶到脚踝的纱幂,这种纱幂通常都是女郎戴的。
“长青,你在外面守着,谁都不能进来!”孙大夫包裹严实,拎着药箱进了漱玉的卧房。
“你忍一忍!幸好没有伤到要害!”
漱玉点了点头,咬牙忍痛,她知道师父要给自己拔箭了。
孙大夫动作利落,没有任何犹疑地拔出了箭,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伤口喷出的血还是溅了他一身,幸好有纱幂挡着。
他也顾及不了其他,赶紧在伤口上洒满止血药粉,然后用一整块纱布摁在伤口上。
漱玉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看向师父,见血液都被纱幂挡住了,也松了一口气!
“你这几天好好养伤,等伤口结痂了才能出门。”
“我知道的,谢谢师父!”
孙大夫出了卧室门,叮嘱长青和王朗都不能进去。
王朗担心得不行,差点就要冲进去了。
“爹爹,我没事,只是我现在衣冠不整,不方便,您先回去,有师父的照顾不会有事的。”
听见女儿在屋内说话,王朗才松了一口气:“真的没事?”
“嗯,皮肉伤,没有伤到要害!”
孙大夫回屋换了一身衣裳,把换下来的衣裳都塞进灶膛烧了。
长青一脸不解:“师父,你这是干什么?就算沾了血,我洗干净就行了!”
孙大夫却一脸郑重地盯着他:“秦艽的身子特殊,莫要沾上她的血了!”
长青一脸骇然:“师父是说秦艽得了脏血病?”
“不是!”孙大夫觉得还是不能隐瞒他:“秦艽中毒了,所以她的血带毒,她受伤这段日子,莫要靠近她。”
“中毒,怎么中毒的?能解毒吗?”
“我还在想办法,看能不能解毒!”
不管是药女,还是毒物,都不是最理想的状态。孙大夫最近一直在想能不能给她解毒,毒解了之后她还会不会恢复成药女。
这次的确是无妄之灾,漱玉躺在床上盯着床顶,实在想不通她明明是要躲的,怎么会朝那飞驰的箭扑上去。
想东想西,最后又想到了自己的身子。
上次和师父试了好几日的毒,除了血肉有毒,其他的头发、指甲、汗毛之类的都无毒,不仅无毒,也几乎没有任何药女的药效。
刚刚自己受伤,看到师父包裹住了全身,她还是担心自己的血会让他受伤。
看来伤好之后要研究一下能否解毒了!
只是康悦为什么要杀蒙夜酆,既然要杀他,为什么上次在天香楼不杀,反而先杀死了李去秽,多此一举是为何?
不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会牵连薛统,翠娘的身子应该调理得差不多了,他们说不定马上就能有孩子了。
胡思乱想的时候,伤口的疼痛似乎也能被忽略掉,就在漱玉已经昏昏欲睡的时候,屋外响起了长青的声音。
“王爷,秦艽已经睡下了,现在不方便探望!”长青第一次见活着的鹤拓王,心中发怵,但还是拦在门口:“王爷还是请回吧。”
蒙夜酆也没有像传闻中的不讲道理,他甚至压低了声音:“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师父,师父说要过几日,这几日都不方便探望。”
“好,那我明日再来!”蒙夜酆往紧闭的房门上瞧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