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谢府都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中,不时有仆从回来禀告外面的情况。
谢老太太一直把谢韫拘在身边,见她急得坐立不安,便在她的手上拍了拍:“你也该学学你阿姊,处事不惊,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哪有谢家女郎的气度。”
谢韫瘪了瘪嘴,冲漱玉扬了扬下巴:“阿姊,看看,你成了这个家里的宠儿,我呢,爹不疼娘不爱,连祖母也嫌弃我。”
这时谢夫人领着一个仆人进来,在门口听到了她的话,冷着脸呵斥道:“现在什么个情况,你还在这里说笑取乐!”
这下,谢韫吓得垂着脑袋不敢说话了。
谢老太太往她身后的仆人看去:“是有消息传回来了吗?”
谢夫人点了点头,坐在漱玉的旁边,让那仆人回话。
明明是春日,这一路奔波,仆人满头大汗:“回老太太、夫人,公子已经派人把西郊寻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赵三小姐。”
西郊那么多,再往外去就是广仁寺和皇陵了。
老太太焦急地捏着帕子:“广仁寺那边真的确定赵三小姐昨天就离开了?”
仆人点头:“是的,说是天没黑赵三小姐就带着婢女离开了。”
昨日一大早,赵三小姐乘府里的马车去广仁寺上香,说是为了祈福。自从赵大人去世之后,家里就是找夫人操持,因为是被陛下赐死的,周围多有风言风语,谢家竟然没有落井下石,看中了赵三小姐,这门婚事对整个赵家来说犹如雪中送炭,有了这门亲事,往后家中子弟也能被赵府。
赵家不比谢家是大族,赵大人能进太医院已经是祖上烧了高香了,如今赵大人一去,家中子弟前途未卜,着实让人担忧。因此,当女儿说要去广仁寺祈福,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时,赵夫人并没有多想。没想到赵三小姐一去不回,生死未卜。
“好,我们知道了,你们再去找。”谢夫人冷着脸,心中着实烦闷,本来这门亲事她就不赞同,但是公公一锤定音,她做媳妇的自然不好说什么,赵三小姐她见过,性格温顺,长得温婉大气,但是家世还是单薄了一些,不过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儿子喜欢,她就更说不上话了,哪里知道临到成亲的关头,出了这档子事,无论赵三小姐能不能安全回来,赵家和谢家都会成为京都的笑话。想到这些,她的脸色就越发不好了。
漱玉站起身:“这样枯坐着也不是办法,要不我也去西郊帮忙找。”
谢韫立刻腾地站起来:“是啊是啊,我也坐不住,出去找找也能帮忙出一份力。”
谢夫人气得脸色都白了:“你们两个女郎去西郊,万一和赵三小姐一样回来不了,这是在要我的命,哪里都不要去,就呆在家里。”
漱玉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赵三小姐一个清清白白的女郎就这样消失了,人有谁都会战战兢兢,惶恐不安,她能理解谢夫人的紧张,便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谢夫人一时觉察有些失言,漱玉虽然是晚辈,但毕竟有国医的封号,还有封地,自己着实不能把她当晚辈看:“你们既然坐不住,那就去库房里那些燕窝山参给赵夫人送去,看看那边有没有需要帮助的,但是绝对不能去西郊,也不能出京都,知道了吗?”
这下,漱玉和谢韫都松了一口气,这样什么都不能做地坐着,真正是要把人憋死了。
两个人拎着燕窝山参出了谢府,天已经黑了,等赶到赵府时,整个赵府灯火通明,大门闭着,侧门里的仆人进进出出,俱是一脸焦急。
谢家和赵家如此忙活,赵三小姐失踪的消息眼看着就瞒不住了,四邻探究的眼神已经让赵夫人几近崩溃,当仆人说谢家小姐来了时,她赶紧把人请了进来。
谢韫见到赵夫人时,心疼不已,短短两日,赵夫人已经满头发白,之前因为赵大人的事情,她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半,现在因为赵三小姐,满头银丝。
赵夫人拉着谢韫的手,愧疚不已:“是我没有照看好孩子,是我对不起谢家。”
谢韫抱着她落泪:“三姐姐一定没事的,我阿兄还在西郊,一定能找到她的。”
漱玉受不住屋里哀伤的气氛,就出了门,站在廊庑下。
院子里已经挂起了灯笼,丫鬟仆妇们心不在焉地忙碌着。
这时一个小丫鬟突然大喊大叫起来:“小姐说了给我带广仁寺的点心的,小姐说话不算话,小姐说话不算话,我要找夫人评评理。”
有大些的丫鬟赶紧抱住她:“紫娟,夫人现在正难受着呢,你坐一会,小姐很快就会回来的。”
“哼,小姐去找卫蔚了,她们肯定偷偷吃点心,不给紫娟留,小姐说话不算话。”
大丫鬟赶紧按住她:“卫蔚姑娘早就不在了,你瞎说什么,好了,你跟我去厨房,我拿点心给你吃。”
紫娟这才安静下来,却还嘟囔着嘴:“小姐明明说去找卫蔚啊,好了,我要吃点心。”
漱玉走到她们跟前,大丫鬟赶紧给她行李:“见过女公子!”
那小丫鬟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好奇地盯着漱玉看。
漱玉笑着拿出一粒糖递到她的面前:“三小姐真的去找卫蔚了吗?”
紫娟小心翼翼地接过糖:“是的,三小姐在屋子里画画,高兴地说她找到卫蔚的下落了。”
一旁的大丫鬟赶紧一脸歉意地说:“女公子,紫娟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她说的话不可信。”
“无妨!”漱玉看着紫娟剥掉糖纸之后开始吃糖,便看向大丫鬟:“卫蔚是谁?”
说起这个,大丫鬟就叹了一口气:“应该是大前年吧,京都有两位医女失踪,一位是杜钰绯,一位就是卫蔚。卫蔚从小是孤儿,因为重病被送到医署,后来病好后就留在了医署,大了就成了医女。我们小姐从小也研习医术,得空了就去医署帮忙,便和卫蔚成为了好朋友。自从卫蔚姑娘失踪之后,小姐整日郁郁寡欢。”
本来在一旁吃糖的紫娟立刻说:“小姐说她找到了卫蔚姑娘!”
大丫鬟呵斥了一声:“官府都找不到,三小姐怎么可能找得到。”
“小姐还画了画,说是找到了。”紫娟喊着糖,口齿不清。
漱玉笑着说:“你们小姐画了什么画?能带我去看看吗?”
“镯子,小姐画了镯子,说找到卫蔚姑娘了。”
漱玉跟随着紫娟来了三小姐的卧房,卧房窗明几斤,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桌案上笔墨纸砚应有尽有。
紫娟在一摞画纸之中抽出了一张,上面画着一只手镯,样式简洁,花纹大气。
看到这张画,大丫鬟一愣。
漱玉注意到她的神色:“怎么了?”
“这只镯子是卫蔚姑娘的。”
“你确定?”
“确定!”大丫鬟指了指那个镯子的接口处:“这里有一点沁血的印迹,这只镯子是杜钰绯送给卫蔚姑娘的,本来是一对,因为这只有这一处沁血的印迹,卫蔚姑娘就选了这一只。”
“你们小姐最近出门吗?”
“有的。之前因为大人的关系,京中女郎们都冷落我家小姐。自从谢家和我们定亲之后,那些女郎就给小姐发帖子,小姐经常出去参加茶会。”
“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大丫鬟想了想:“倒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是有一次小姐是哭着回来的。”
“为什么哭?”
大丫鬟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知道,夫人应该知道,当时听说小姐哭了,夫人专门过来安慰小姐。”
漱玉捏着那张画沉思半晌:“走,先去见夫人!”
赵夫人本来和谢韫抱头痛哭,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刚准备问漱玉去哪里了,就见她捏着一张画纸走了进来。
漱玉递上画纸:“夫人,听说三小姐出去参加茶会时,有一次哭着回来,所谓何事?”
赵夫人双眼红肿,接过那张画纸,微微沉思:“这不是卫蔚的那只香妃玉的镯子吗?”
当初许眉婷在周家的暖冬宴上就说了这一对镯子,说是被杜钰绯买去了,她还发了好大的脾气。
“卉儿的确有一次是哭着回来的,我当时以为是因为她父亲的事情,她出去被人欺负了,后来才知道是在茶会上和许家女郎有了一些争执,许家女郎是杜钰绯和卫蔚身份卑贱,受不住香妃玉的福气,所以死了,好像是那许家女郎得了一枚新的香妃玉镯子,在茶会上炫耀。当时卉儿替好友鸣不平,就上前争论了几句。”赵夫人一脸皱纹,浑身疲惫:“我当时劝她不要再和许家女郎争执了,许家居高位,她许了亲事,就好生在家里待嫁,以后嫁入谢家,别人就不敢欺辱她了。她也听话,在家里安稳了好些日子,昨天突然说是要去广仁寺祈福,我想她最近都闷在家里,也是该出去散散心,也就允了,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让她出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