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鹞子进门后,很礼貌的跟阿美打了招呼,阿美给我们泡了茶,我们就在桌子边坐了下来,像是多年的好友。
我们一边喝着茶,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也没有聊任何实质性的内容。
一杯茶喝完,海鹞子就起身离开了,他留下了一个公文包。
我打开公文包,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我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那是五摞钱,一摞一百张,都是崭新的十元钞票。
整整5000块钱!
5000块钱啊!我当时一个月的工资是38块钱。
5000块钱相当于我十年的收入了,海鹞子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将我十年的收入送给了我,他甚至任何要求都没有提。
我不记得我当时是什么心情了,我只记得我的心跳得很厉害。
咚咚咚的,像打鼓,整颗心好像马上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似的!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把这些钱上交,说真的,我舍不得,那可是5000块!我当时想着,拿着这些钱,哪怕这份工作不干了,也能过得非常幸福。
可是不上交,就意味着要走上另一条路,一条不归路,我心里清楚得很,海鹞子给了这5000块钱究竟意味着什么。
让我没想到的是,阿美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她开心极了,第二天她就用这些钱,在黑市上给我们的儿子买了好几身漂亮衣服和一大堆婴儿用品。
那些东西,要放在过去,我连想都不敢想。
一段时间后,钱已经被花掉不少。
我知道,再想走回头路已经没可能了,我每天都在战战兢兢中度过,精神紧绷的等待着,等待海鹞子提出他的要求。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我没有等来海鹞子的要求,反而等来了第二个5000块!
我拿到第二笔钱时才真正意识到,我的眼界太低了。
我,一个警察,因为收了5000块钱而惶惶不可终日,可事实上呢,这5000块钱人家根本没放在眼里。
这只是一笔投石问路的钱而已,即使损失掉了也无所谓。
从那时起,我慢慢的彻底醒悟过来了,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想要成为人上人,光靠努力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想要成为人上人,就必须拿命去拼,是真的拿命去拼!
我已经收了他们一万块钱了,如果我老老实实的工作,要二十年才能赚到这一万块钱。
值了,就当我把命卖给他们了吧。
从那时起,我开始主动配合他们,为他们提供警方的消息,主动帮他们逃避警方的打击。于是,我每个月收到的钱,也越发多了起来。
六千,八千,一万… 没有任何后果,只有越来越好的生活。
家里藏的钱越来越多,我的野心也被刺激得越来越大,我开始不满足仅仅拥有金钱,我同时也渴望着与金钱相匹配的权力。
我把我的想法跟海鹞子说了,海鹞子非常支持我的想法,于是我们便开始合作,攫取权力。
从那时起,海鹞子就开始不断为我提供其他犯罪组织的情报,而我则带着同事们对他们进行扫荡。
三年时间一晃而过,宝山县的各类犯罪组织,都基本上被我扫荡了个干净,也就是那个时期,水鸟帮变得一家独大,几乎控制了整个宝山县的黑道。
而我呢,也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警察变成了警长,那些早我一步升官的家伙,有不少都在这些行动中牺牲了。
他们的牺牲,我当然是出了力的,但这怪不了我, 关键还是他们的能力与他们的职务,并不匹配。
警察这个职业,不是说有关系就能做好的,很危险!很多时候是要拼命的!你后台再硬,真打起来时,子弹是不会躲着你的。
活该!
不说这些了,我知道你们对这些也不感兴趣,还是说回你们感兴趣的事吧。
有钱了,自然就好办事。
我带着阿美回了一趟她的家乡,风风光光的回去的,但凡谁有意见,谁看我的眼神有敌意,我就用钱砸他。
很快,所有的意见,所有的敌意就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其乐融融。
钱,真的是个好东西啊!
靠着这些钱,我顺利的帮阿美办了离婚手续,跟她结婚,帮我儿子上户口。
有了钱开路,一切都十分顺利,但紧接着发生了一件事,给我敲响了警钟。
有一次,以前的同事过来宝山县办事,我招待他吃了一顿好的,饭桌上,他喝得有些醉了,就给我讲了一件事。
我以前工作的那个警察局,副局长死了,全家都死了,一家人整整齐齐被烧死了在了睡梦中。
虽然对外宣称,这是一场意外火灾,可实际上,他们是遭到了黑社会的报复,只不过这件事太恶劣了,所以被隐瞒了下来。
真实的情况好像是,那个副局长光收钱不办事,最后把那些黑道人物惹毛了,于是,他们闯进了他家里,把他全家人都绑在了一起,一把火给烧了。
我当时有点被吓到了。
是啊,水鸟帮的那些人,都是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啊!别看海鹞子对着我的时候客气的要命,就像一个温和的老朋友。
可他是海鹞子啊!这几年他们在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我多多少少是知道一点的,用穷凶极恶来形容他们,可能都有些不够了。
现在海鹞子对我客客气气的,那是因为我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
可以后呢,难说了!而且,如果他们要求我去做一些会危及到我和我家人安全的事,我又如何拒绝他们呢?
这些人就是一把双刃剑,很危险,一个操弄不好就会伤到自己。
我觉得我的结局,或许不会比那位副局长好太多。
不行啊,不能这样!
阿美越发雍容美丽了,而我的儿子也那么聪明可爱!我无所谓,死了就死了,但我必须保住他们,否则,我拼的命就没了半点意义。
于是我便想出了一个计划,要把阿美和儿子悄悄送走,把他们送到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藏起来。
这样一来,即便我以后出了事,也不会影响到他们。
我把我的计划跟阿美说了,阿美哭得很厉害,但她最后还是同意了,她对我实在是太顺从了,从来没有忤逆过我。
于是,我便与阿美离了婚,然后找了一个做走私的香港人,让他带走了阿美和儿子,并把她们送去了国外。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现在好了,只剩我一个人,我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去做我想做的事儿了。
我担心离异的状态搞不好会影响我的仕途,所以我再婚了。
我并没有随便找个女人结婚,而是找了个有背景的女警,就是你们都知道的那位,她的父亲,当时是在省厅工作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跟我的第二任妻子相处还算融洽。阿美隔段时间也会从国外飞回来,陪我度过一段难得的美好时光。
你们一定认为,我那第二任妻子是被我害死的。
其实并没有,她有病,很严重的哮喘病,原本以她的身体条件是做不了警察的,可是谁让她有一个厉害的老爸呢!
有一天,阿美又回来了,我兴冲冲的跑去与她见面,然后一起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哪知道,等我第二天回到家里时,发现她死了,尸体都凉透了,应该是哮喘发作,又刚好没药了,恰巧我又不在她的身边。我没有害她,这只是一个意外,她自己有病,又不准备好药,怪得了谁?
后来,我也懒得再找了,反正该有的,都有了。
1979年3月,宝山县变成了深海市,从一个县直接变成了副省级单位,所有人都相当于连升几级,里里外外皆大欢喜!
这么多年下来,我看到的黑暗越来越多,根本不止我一个人在这么干,系统里有很多人都在干着跟我差不多的事儿。
跟我合作的是水鸟帮,他们最开始时什么都干,后来才贩毒的。
除了贩毒,发财的门道还有许多,那些专门搞走私的、帮人洗钱的、控制废品回收的、做人口买卖的、搞诈骗的、经营色情场所的,太多了,这些人基本上个个都有人罩着。
什么人在做这些事,什么人在提供保护,我基本上都心知肚明,我想那些正在跟我做着同样事情的人,他们心里也是门儿清的。
不过大家早就形成了默契,你赚你的钱,我发我的财,大家蛇走蛇道,鼠走鼠路,井水不犯河水。
碰上事儿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总之大家其乐融融,一起发财。
就这样一直到了81年,意外终于还是发生了。
局里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警察,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伙子,一个平时很不爱说话的闷葫芦,他不声不响的花了两年时间,居然摸清了水鸟帮的运毒规律,并且瞒着大部分人组织了一场抓捕行动。
更要命的是,在那次抓捕行动中,他居然一枪打死了海鹞子,就是那个十年前,带着5000块钱去我家收买我的海鹞子。
王铁军,你知道我说的这个小警察是谁吗?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