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璃眸色微微一紧，心内暗暗叹了口气，楚无殇终究不明白，他的身份、地位是自己与他无法抹去的隔阂，她已经看透，可他却依然一心想找回当初救下他的女孩，王权和许多东西注定无法共存，即便自己相信他依然善良，但却无能为力。
“楚无殇，我要他平安无事。”慕晚璃幽幽地开口。
楚无殇轻轻蹙眉，并未回答。
“大哥，莫非你要忤逆父王？”楚无扬厉声斥道，虽然眼前的死灵大军令人胆寒，但就算送死也是楚无殇先死，他自然乐得推波助澜。
“楚无扬，我早就该杀了你。”慕晚璃箭一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楚无扬身子不由得歪了下，但依然勉强站着。
此时，南宫墨已飞身来到她身侧，与楚无殇的待遇不同，铠甲骷髅并未阻拦。
他温柔地看向慕晚璃，“阿璃，不用你出手。”
慕晚璃唇边漾出清浅的梨涡，“邙山内你为我险些丢了性命，就算我还你人情也好。”
“来人……”楚无殇无力地垂下头，缓缓开口。
“且慢。”慕晚璃忽然出声阻止，楚无殇眼中亮起一丝希望，她却笑得愈发嘲弄，“喜宝，是时候让他们见识下你夜夜操练的成果了。”
喜宝闻言先是一愣，旋即乐坏了，慕晚璃法杖横扫，瞬间几十只魔兽凭空出现在当中，形态各异但个个威风凛凛虎视眈眈！
“喂，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都别给本神兽丢人，一会儿给我敞开了打！”喜宝颇有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楚无殇眼底的光，终于一点点黯淡。
他知道慕晚璃迟早会将那群魔兽训练成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只是他没想到有一天这支军队的对手，是自己。
然而，其他人就全然没有楚无殇那么淡定了，除了那支举世无双的死灵大军，她竟然有如此多的契约魔兽，所有人眼中都只剩下绝望，深深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许多年后，楚无殇回想起这一幕，心内都会隐隐作痛——
慕晚璃飞杖辉同日月，南宫墨抖袖剑斩狂澜，比肩而立，傲视苍生。
若是可选，他宁愿从未带她回过胡突，至少便不会发生邙山的一切，至少她对南宫墨便不会如现在这般护着。
“大皇子，莫要再执念了。”霍格缓步上前，面容苍老了许多，青蛮子退后一步守在自己老师身侧，邙山之后他的身体就差了许多，听图兰说是因为强行打开墓穴禁制的缘故。
楚无殇站在原地未动，依旧与慕晚璃对望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许是希望她能回心转意，许是期盼她能明白自己的苦衷。
南宫墨则仗剑护在她身侧，全然不理会对面的楚无殇，甚至是什么死灵魔兽大军，眼底只有她那张清丽的侧颜。
至少，他的阿璃肯为她出面了，哪怕是对上楚无殇。
见楚无殇全无退意，霍格大步上前一声断喝，如天降惊雷，震得众人纷纷回过神来。
慕晚璃的眸色扫过霍格，想不到自己还是小觑了他的能耐，死灵夺人魂魄，盯着看久了武魂和精神都会大为受损，显然他都看了出来，方才那声喝吼倒是解了旁人的围。
“大皇子，即便是大王，也无能为力。”霍格上前按住他的胳膊，眸色严肃了许多。
霍格此言一出，楚无殇倏的明白过来，诚然自己是奉父王之命捉拿南宫墨，可是眼下姑且抛开自己与小璃儿的误会不说，这支死灵大军和魔兽大军是真真实实存在的，那么显然捉拿失败也情有可原，父王若是不信大可以亲眼看看。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通通退下。”
侍卫犹豫地看向楚无扬和朔风，不待楚无扬开口，楚无殇扫了他一眼，“若是二弟有兴趣，不妨自己试试？”
他的话意思很明确，摆明了你要挨揍自己去，楚无扬愤恨地瞪了眼楚无殇，阴狠的目光射向慕晚璃，咬牙切齿。
“二皇子，从长计议。”朔风毕竟见过大场面，深知眼下不易硬拼。
“走！”楚无扬一拂袖带着莳萝大步离去。
朔风使了个眼色侍卫也纷纷退下，当然，确切地说是忙不迭逃走，盯着阴气沉沉的死灵大军，若不是霍格出手他们早就魂飞魄散了。
慕晚璃唇边噙着一抹诡异的笑，“大祭司果然是大祭司，当初占卜时你便知道了死灵的存在，所以之所以告诉我关于先王后的事也是为了引我去邙山吧？”
霍格眸子猛然一紧，她说的虽然难听了点，但事实上的确是自己的初衷，楚无殇闻言袍袖下的手攥在了一处，难怪她会质问为何自己没有提及她是死灵术士的身份，现在想来她是将霍格算入了自己的阵营，以为自己一开始就为了利用她。
“小璃儿……”楚无殇喃喃地开口。
“可曾伤到？”慕晚璃无视了他悲戚的神色，转向身侧的南宫墨。
此情此情，何等熟悉？
莫说楚无殇的失落，饶是南宫墨都不由得心中感慨，当初自己一而再再而三伤害她的时候，她也保持了如斯的距离吧！
“走吧。”
慕晚璃抬手将死灵和魔兽撤回了契约空间，转身带着喜宝和龙吟往大帐方向而去，南宫墨扫了眼楚无殇快步跟随她离开。
终究，楚无殇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垂下了头。
“你做什么？”图兰察觉到凤翎上前，闪身挡在他面前。
“凤大哥？”慕朝拓示意阿依木放开自己，阿依木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拉着他的手，小脸儿微微泛红忙不迭撒手。
凤翎的目光落在楚无殇身上，他明知道慕晚璃平生最憎恨什么却依然选择了王权，原以为慕晚璃真嫁了他也算是有个好归宿，不曾想他图的却是她足以掀起整个巽天大陆腥风血雨的能力罢了。
凤翎缓缓开口，带着几分同情，“你不配喜欢她。”
短短一句话，却道出了楚无殇最怕的事实，当初慕晚璃问自己若她不想解开东古秘境的秘密自己会如何做时，他心内就曾闪过这个不祥的念头。
他深爱着她，却也深爱着胡突这片土地，捧着母后的骸骨那日，他喝了一天一夜，终究决定誓死捍卫胡突。
他原以为她会明白，可是却忘了南宫墨的存在，齐月国的种种重新浮现，她分明在很久之前便已经对南宫墨有着某种不清不楚的情愫。
霍格幽幽地叹了口气，那个站在巽天大陆顶端的女子，注定如五芒星般孤傲不驯，奈何以谋略擅长的大皇子却先丢了心……
回到大帐的慕晚璃一言不发，喜宝和龙吟颇有眼色地守在外面，南宫墨在她身侧坐下，满眼心疼。
慕晚璃冲他勉强一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南宫墨怎会不明，她一人在栖凤坊无依无靠时，是楚无殇出手相助，她身陷于齐月与胡突的算计时，是楚无殇带她抽身，现如今她却发现楚无殇竟一早便布下一切，自然是失望的，依着她的性子，想要相信一个人太难。
“至少，他要这王位不是为了名利。”憋了半晌儿南宫墨好容易说出这么一句。
噗哧。
慕晚璃忍不住笑了，“有你这么安慰人的？”
“阿璃，虽说我与楚无扬缔盟，那也是因为二皇弟与楚无殇先行结约，若是可以选，我自然是希望楚无殇成为胡突的大王。”见她浮现笑容，南宫墨心中略微放下了些。
慕晚璃略微严肃了些，“难道你就不怕他是个劲敌？要知道对付楚无殇可远比对付一个没脑子的楚无扬要难得多。”
嗬！南宫墨不由得笑了，阿璃不愧是阿璃，其实最初他选择楚无扬就是因为要对付楚无殇实在太难，所以不如先扶持一个弱者，不过眼下他想要的却不再是大统之位。
“笑什么笑？”慕晚璃见他只是盯着自己，不满地以手戳了戳他的额头。
南宫墨一把握住她的玉指，“阿璃，在离开临南城的那一刻，我便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慕晚璃心猛地乱了，下意识抽回手，“对了，玄翼什么时候来，经过这么一闹我想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得好。”
对于她的拒绝，南宫墨并不意外，诚如自己所了解，她要是一旦不信一个人了，想重新示好绝非一朝一夕，至少眼下自己又有机会了不是吗？
“应该快了。”南宫墨扫了眼帐外，确定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阿璃，你可知道炽海？”
慕晚璃秀眉轻扬，这地名似乎在哪儿见过，她快步起身从枕下拿出那本在惊阙楼找到的古籍，南宫墨心下一动，想不到二皇弟竟然将皇爷爷的“免死金牌”给了她，可若是如此为何当初他却一手促成了她嫁入胡突之事呢？
“这！”慕晚璃指着上面一副古旧的地图，“炽海位于胡突与齐月国边境北部，从地图上看那儿地势应该很高。”
南宫墨目露疑色，“阿璃，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