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啊?”陈年仰头看着她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过了好一阵儿才反应过来问她:“你怎么突然长高了这么多?”
上节课课间见到姜语的时候她还只是比他高一个头,现在竟然比他高了半个身子,陈年有些不服气。
他一年都长不了那么高,姜语竟然一节课就长了那么高。
她是不是吃了什么神奇药丸?
“因为我已经长大了。”
姜语的话打断了梦境中陈年的那些思绪。
“现在六年级的都是大孩子了吗?”回过神来的陈年仰头纳闷地问了句。
问完之后才想起来,他们学校六年级的人已经不过六一儿童节了,确实是大孩子了。
可是就算是,那也不能一节课就长那么多啊。
陈年还是觉得奇怪,总是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姜语没反驳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将陈年带到了落幕村小学的音乐教室。
音乐教室内空有几张桌子和一架钢琴,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他们学校没有音乐课,甚至连音乐老师都没有,只空有一个教室。
姜语走到钢琴前,拿起一旁的桌布擦净了钢琴上的灰尘。
陈年见她端正的坐到了钢琴前,再看姜语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好奇:“你还会弹钢琴?”
若是小学六年级的姜语是肯定不会的,但此刻的她是二十二岁的姜语。
姜语沉声“嗯”了声,先试了试钢琴上的音,而后才对陈年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你还会唱歌啊!”陈年闻声眼睛顿时亮了亮,走至姜语的跟前,抬起胳膊趴在钢琴的一侧,“我以为你这么闷,然后什么都不会呢。”
“那只是你的刻板印象。”姜语朝着他笑了笑,然后问他:“你想听什么?”
陈年摇摇头说:“我不怎么听音乐,也不知道什么歌。”
“那我找一首唱给你听吧。”姜语垂眸看向趴在钢琴一侧的陈年说。
陈年“嗯”了一声,慢步小跑到身后,搬了一把椅子坐下,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坐在钢琴前的姜语。
姜语侧头朝着他笑了笑,而后收回了落在陈年身上的目光。
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弹奏过钢琴了,但是身体上的记忆却带着她敲下了一个接一个的音符。
纤细修长地手指落到黑白琴键上弹奏出来的乐声并没有这个年纪的肆意张扬,反而带着一股淡淡地忧伤。
前奏一响,陈年感觉周围的气氛一下就降了下来,心中的情绪也一下从顶端落入了低端。
他觉得姜语是故意的,故意的弹奏伤感的音乐,故意的想让他哭。
姜语一开口,周围的气氛更是直接落到了一个低点。
陈年的眼泪不自觉的浮上了一抹泪光。
“你说这风景如画,我看你心猿意马,就别再听我说话,把伪装都卸下吧~”
“你听见我在哭吗?反正也听不到吧。你像一匹白马,悠然自得逃跑吧~”
“……”
姜语唱的这首歌叫《马》,原唱是乐队的一个歌手分手后写给前男友的。但是姜语觉得这个段词还能其他的意思,刚好适合这里。
听歌的人不同,听歌的感悟也不同,语境和画面也不尽相同。
“让我仔细看看你的模样,倒数着最后的谢幕时光,原谅我太早收了声响,翩翩你知道吗,我满目痍疮~”
“……”
“你听见我在哭吗?反正也听不到吧。你像一匹白马,悠然自得逃跑吧~”
“让我仔细看看你的模样,倒数着最后的谢幕时光~”
“我的白马儿啊,你慢些跑啊,这次没有我带你回家~”
“春天啊,暖阳啊,你快些来吧。保全他一路上无风无浪。我的白马儿你慢些跑啊,这次没有我带你回家~”
“……”
坐在台下听歌的陈年早已哭红了眼眶,不知为什么,他莫名的想到了他的妈妈和爸爸。
他就是那匹故事里的白“马”,他的父母就是那个故事中的“我”。
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他早就被医生下了死刑,生下他后,他的母亲每天都活在愧疚之中,愧疚当初怀孕的时候没有照顾好他,后悔没有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
医生曾说可以通过动手术来维持他的生命,他也做过几次,但是代价是一年有十个月都要坐在医院里面。
他讨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他想要向其他孩子一样自由的奔跑,无拘无束的,每天都过的快快乐乐。
可是他没有能力那么做。
他只要跑一小段的距离都会喘很久,就像那天从小操场跑到教室门前时一样。
上课铃声已经落下了,他也站到了教室的门下,但他却因为心脏的承受能力太差,额外地在门下缓了许久。
学校的老师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只是稍微点了点他,但也没多说什么,等了他一阵儿后,将他扶到了课桌旁,将他抱到了椅子上。
他的身体太差了。
他没有办法奔跑。
他的亲人在叮嘱他,叮嘱他慢些跑,叮嘱他将来的路要好好的。
此刻的姜语只是一个负责演绎这首歌的人。
歌曲结束之后,陈年垂着头抹泪,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跳绳,咬着牙沉默了许久才问坐在钢琴前的姜语,“你为什么要唱这么伤感的歌。”
他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坏。”
姜语抬手擦掉了眼角的泪水,而后侧身和坐在台下的陈年说了一声“对不起”。
“我没有听过这首歌。”陈年哽咽了一阵儿才抬眸问她:“你能告诉我这首歌叫什么吗?”
姜语想了想说:“叫《马》。”
“就叫《马》吗?”陈年问。
姜语点点头。
陈年说了声“好”,我记住了。
“叮铃铃——”
又是一阵悠长的上课铃声。
听到铃声的陈年下意识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往音乐教室外跑:“上课了,我先走了,我们下节课再见。”
他跑到教室门前,伸手去推音乐教室的门。
打开门的瞬间他看到了一片苍白的景象,雾蒙蒙的,什么都没有。
脚下的世界一点一点的消失,头顶的房顶,身侧的墙壁也慢慢地消失殆尽。
他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姜语,再次湿了眼眶,犹豫了许久才问:“其实我死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