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卓言毫无惧意,面带微笑,不躲不闪。
他答应过赵锦龙会好好地活下去,可是对于一个心如死灰的人来说,活着是最痛苦的折磨。
他不会自我了结,但死亡迫近之时,他也不会躲开,甚至会微笑面对。
林渊哪里知晓赵卓言的心思,以为他被吓呆了,当即一个箭步冲上去,护在他身前。
银斧带着雷霆之势,犹如一道闪电劈了下去。
赵卓言大吃一惊,黑衣人痛下毒手,林渊挺身相救,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来不及出手相救。
就在利刃碰触到林渊的头顶时,黑衣人硬生生收住了去势,惊愕地看着林渊。
厢房中安静极了,黑衣人因为满心的惊愕与不解,忘记了将银斧收回来。赵卓言因为惊愕与震撼,脑海中一片空白。
林渊逃过一劫,不由地后怕,全身打摆子似的发抖,小心翼翼地道:“要么您就直截了当劈下来,要么快点把斧子拿走。我的脑袋一直顶着把斧子,形象不太好看哈。”
黑衣人重重地哼了一声,林渊吓得差点晕过去,道:“别把我劈成两半行吗?我长得像娘,好歹算个美男子,变成两半太吓人了。”
黑衣人向来端正严肃不苟言笑,此时却强忍笑意,移开斧子,退后一步。
林渊傻笑两声,双腿一软,便往后栽去,赵卓言伸手扶住,温言道:“没事吧?”
林渊全身都是冷汗,将衣服也浸湿了,搂着赵卓言的胳膊,踉跄着走了几步,坐在椅子上,仍然抖个不停。
赵卓言找出一筒蔗糖,泡了满满一杯的浓糖水,亲自喂林渊喝下。
他的动作十分温柔,脸上满是关爱,像极了慈祥的父亲,面对着心爱的孩子。
黑衣人静静地看着二人,不由得疑心满腹。
林渊终于恢复了平静,想起自己适才的窝囊样子,又羞又愧,道:“从前我总说自己不怕死,其实我特别怕死,以后我再也不逞英雄了。”
黑衣人冷冷地道:“你是林渊,还是赵锦龙?”
赵卓言明白他的意思,道:“方姑娘并未使用借尸还魂术,他仍然是林渊。我的儿子锦龙并没有活过来。”
黑衣人怎会相信赵卓言的话,盯着林渊道:“你多大年纪第一次下山,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林渊道:“我十七岁第一次下山,去了帝都,拜访一位大名鼎鼎的宫廷御医。他有心归隐,是我用假死术帮他诈死,带到常青山自闲庄,与我爷爷一起隐居。”
黑衣人依旧放心不下,又问:“你二十岁的生辰是在哪里过的?”
林渊道:“平州万花楼,乃是烟花之地,当年选出的花魁是一位名医之后,遭歹人绑架被卖到万花楼,我受她父亲嘱托去救她,她感激我的营救之恩,亲自为我办了一场生日宴。”
黑衣人道:“救出来了吗?”
林渊黯然摇头,道:“她不愿意回到父亲身边过苦日子,宁愿跳楼也不肯跟我走,我当时年轻气盛,为他父亲不值,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黑衣人故意设下陷井,道:“打得左脸还是右脸?”
林渊道:“人家好歹是个女人,我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儿,怎么能打她的脸呢。照着她的头顶拍了一下,好家伙,原来那女人的母亲是驱魔师,她学了一身本事,立即还了手,把我揍了一顿。”
赵卓言关切地道:“你被揍了,疼不疼啊?”
林渊道:“疼啊,因为这个我更生气了。她明明一身好本事,当什么劳什子花魁。她不想受穷,去给人捉妖驱鬼也能赚大钱啊。人要脸树要皮,她还有没有羞耻之心?”
赵卓言道:“许多人会为了过好日子选择走捷径,如果能不劳而获就更好了。天底下又有几人愿意辛苦受累,又有几人愿意付出血汗来实现自己的目标。魔族就是太了解人性,才因此有了血祭。明明知道太邪恶,仍然有许多人趋之若鹜。”
林渊道:“宁愿杀人害命,也不愿意以正当途径实现自己的目标?”
赵卓言道:“参加血祭,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这时会有几人在意旁人的性命。”
黑衣人道:“如果突然出现一个魔物跟你说,只要参加了血祭,你母亲的双眼就会不药而愈,你也是会动心的。”
赵卓言道:“而且你不必做什么,你的姨母和姑姑就能好端端地回来,你也能守护好巫女峡,这些条件加在一起,你会更动心。”
林渊想要辩驳之时,蓦然发现自己无言反驳。
黑衣人与赵卓言的一番假设,句句戳中他的要害。
一切都是他迫切希望实现而又遥不可及的,在这些愿望面前,人命好像忽然变得微不足道。
赵卓言道:“不只是你,穆长风,还有你的小妹林葙,都会动心。因为每个人都有梦寐以求的东西,有一条捷径去得到时,人心之恶就会浮出水面。尤其是在无计可施只有一条捷径可走时,恶念会如火山喷发不可控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