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风羞得满脸通红,想起常青山上白云庄附近那一片如胭脂万点的杏花林,那一只威武雄壮的老虎,以及海婆婆留下的那一首七言诗。
原来有灵性的老虎会守护着有德行的医者,那首七言诗也在提醒他白云庄主人做为医者的身份。穆长风惭愧不已,深感自己读书不多,孤陋寡闻。
愧疚羞赧的同时,又深感周念平的可敬与可怕,此人不但聪明,而且博览群书。诗词歌赋无一不通,历史地理无一不晓。兼收并蓄,连逸闻趣事也不放过。
从前一起下山历练之时毫无所察,可见周念平一直藏拙。
他从前一直认为自己和周念平的能力不相上下,事实证明,他一直都自视甚高。
周念平道:“师弟哪儿都好,就是书读得少。给你一首藏头诗,能看懂吗?我写一副对联,你能看出妙在何处吗?找出一首词,你能准确无误地解释给我听吗?”
穆长风摇头道:“不能。”
周念平道:“别以为做学问就是酸文假醋的东西没意思。这世上博学多才智计百出的人多了去了。如果你有难,我给你送去一盒酸枣和水蜜桃,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穆长风再次摇头,越发没有底气,“不知道。”
“早逃啊。”周念平哎了一声,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我算是明白了,从前折在你手里的家伙都不算拔尖的对手。”
穆长风颇为不服气,道:“林珍儿算是拔尖的对手,最后还不是栽在我的手里。”
周念平道:“如果我要跟你斗,你有把握赢吗?如果林爷爷要跟你斗,你有把握赢他吗?”
“你怎么提起了林爷爷,他老人家乃是世外高人,不屑尔虞我诈。”穆长风向来敬重林墨龙,语气甚是恭敬。
周念平意味深长的一笑,道:“当今之世,我唯一不敢惹的人就是林爷爷。他老人家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真正的博古通今又有大智慧。当年掏出一半家财兴建玉龙阁,你以为他是财大气粗不把金银当回事?还是那句话,有所付出必欲有所得。不需急在一时,静观其变,走好几步关键的棋,就待天时地利人和的那一刻。”
穆长风闻言稍稍吃了一惊,脑子里一片空白,很多问题不敢深想下去。
周念平道:“林爷爷有长长久久的光阴,深谙放长线钓大鱼的妙处。如今怎么样,他以一半家财做赌本,赢不来玉龙阁,也能赢来巫女峡。一颗长生丹早已到手,恐怕他赢来的利润已经远远地超过了预期。”
穆长风按捺住惊惧之意,道:“师哥眼光最毒,你觉得林爷爷是伪君子吗?”
“是智者,真正的智者。”周念平钦佩的神情全挂在脸上,“林爷爷是学问大家,胸襟和眼界非旁人可比,师弟你记住,多读书绝对有好处没坏处。你现在勉强算作出类拔萃的人物,闲暇时多读书,你会发现别有天地,思维也会随之改变,有助你更上一层楼。”
穆长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忽然发现,周念平竟然有着和偏执极端完全相反的一面。可以说他也是个有智慧的人。仇恨的迷雾拨开之后,逐渐一点点地显露。
周念平正经了一会,再次露出玩世不恭的模样,道:“如果你对读书没兴趣,就这样激励自己,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想着黄金屋和颜如玉,保准你像吃了罂粟散一样,全身都是劲儿,对吧师姐?”
方芷莨“嗯”了一声,敷衍的态度十分明显,她没兴趣倾听,更没兴趣参与,糟糕至极的心情一直持续到薛暮烟与白珏拜天地的时候。
堂堂的妖族公主,身份尊贵,这场婚姻却是说不出的荒唐窘迫。
没有曾经幻想过的宾客如云,没有欢声如雷,没有丝竹悦耳,没有郎情妾意,也没有银河星空之下的烟花璀璨。
她就像一个皮影,被操纵之人涂了脂抹了粉,以劣质的油彩画上一身鲜红的嫁衣和大红盖头。
机械木讷地随着丫环走入喜堂,泪水流下来,弄花了满脸的浓妆。
她是身是冷的,心却是滚烫的,被怒火烧灼,生不如死。
她不敢发泄冲天的怒火,在这白氏家族的地下城中,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生命卑微,如草芥烟尘,一旦发作,等待她的就是无情的毁灭践踏。
方芷莨冷冷地坐在宾客席上,待薛暮烟和白珏拜完天地,即将被送入洞房的那一刻,突然站起,朗声道:“白老爷,我的祖先早已亡故,你我并无主仆之分,可否容我当一会儿主子,做一件事情。”
穆长风和周念平放眼望去,这才将注意力放在白老爷的身上。
只见他矮矮胖胖,颇像尘世中一个养尊处优的土财主。他的夫人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笑容淡淡,眉目间甚是哀伤。
白老爷与白夫人听到方芷莨的话,都换上了恭敬的神色,尤其是白老爷,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道:“小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属下什么都听您的。”
方芷莨一闪身,飘到薛暮烟身边,蛮横地扯下大红盖头,强迫她看向白璟和白珊。
薛暮烟乍然见到二位,惊得失声尖叫。
“你好意思叫吗?”方芷莨满面怒气恨意,映在白氏一族的眼中,都误以为她恨毒了薛暮烟,想出了恶毒的办法整治她,“是你母亲诅咒白家三姐弟怪模怪样生不如死,你还不亲自敬酒赔罪?”
薛暮烟不敢得罪她,不得不忍气吞声,“我敬酒,我赔罪。”
方芷莨微微一笑,抓起白璟桌上的酒壶,故意晃了晃,道:“就剩点底儿了,念平,你葫芦里的酒蛮好的,不妨借花献佛吧。”
周念平答应一声,快步走过去,解下酒葫芦递过去。
方芷莨将空酒壶灌得满满的,周念平知她目的,故意挡住众人的视线。方芷莨赞许一笑,放进酒壶一颗黑色药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