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僧人是秦薏萝的长兄,穆长风又惊又喜,“今日得遇前辈高人,果然缘分不浅,晚辈们寻找大师,一来有要事相求,二来正是为了秦宫主。”
僧人缓缓点头,看着周念平,道:“那日你我在周家初相遇,你一眼认出了我,这是为何?”
周念平道:“我曾在巫女峡的书库中看到了一幅《中秋夜宴图》,除了秦薏萝,你们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喝酒赏月,我一眼瞄过去,哈呀,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秦薏萝长兄的脑袋上怎么没毛儿了,油光锃亮的,鬼剃头也不能成这样儿吧,哈哈哈。”
“扑哧。”穆长风出于对长辈的尊敬之意本不想笑,一时没忍耐住,红着脸道:“不好意思,我不是笑您,是笑我师哥口无遮拦。”
僧人并不气恼,一时思绪飘远,想起了久远的伤心往事。
那幅《中秋夜宴图》,正是秦薏萝离世之前的一年,由老父亲手绘制而成。
秦薏萝自然也在画上,当她以宫主的身份回归之后,以灵术消除了自己的痕迹。
她是那样的决绝愤恨,意欲和荀家断个干干净净。
“大师?”穆长风担忧地道:“您没事吧?”
“咦?”当时一阵风起,吹得穆长风白发飞舞,僧人突然像发现了宝贝似的,神情有些滑稽,揪住穆长风的一绺白发,道:“我老人家长了一副年轻人的皮囊,你个年轻后生,怎么未老先衰的模样,我看看,没有一根黑发,白灿灿的,倒是很精神。”
穆长风道:“晚辈将有唐突之语,大师不要见怪,晚辈见过一些寺庙的主持师父,可是您真的不像修行之人。”
“你也太过谨慎,我以为是什么话要唐突我呢。”僧人爽朗一笑,道:“整个灵云寺的僧人都不像修行之人,却又都是真正的修行之人。修德修身,才是修行的本质。心中有佛,有善心,有悲悯,有芸芸众生,与读了多少的佛经,是否日夜打坐,又有什么关系。贫僧做事只围绕一个‘善’字,是否戒了贪嗔痴,恨爱憎,又有什么关系。”
穆长风颇有醍醐灌顶之感,油然而生敬重之意,点头道:“大师指点的是,晚辈受教了。”
周念平听的极不耐烦,道“大师既然是秦薏萝的亲哥哥,难道不知秦家曾经有位高明的诡术师,在幽篁山布置下了置人于死地的陷阱,驱魔师一旦踏入,运气好的就如我师弟一般,运气差的都送了命?”
“我不知道。”僧人一边摇头,一边从袖中取出一颗药丸,放在穆长风的茶水之中,道:“喝下去吧,能助你恢复原貌。”
“晚辈……白发可以恢复成黑发?”穆长风激动莫名,声音有些发颤。
自从遭了方芷莨的算计,未老头先白,穆长风一直都是甘心认命的态度。可那毕竟是不得已而接受。
突然之间喜从天降,始料未及,穆长风难掩喜悦之情。
周念平哟了一声,道:“师弟要告别白毛了,别呀,我还没欣赏够呢,一朵白云扣在脑袋瓜上,多好看呢。”
穆长风瞪了他一眼,喝了一口茶水,顿觉奇苦无比,更有一股腥味掺杂其中,险些吐了出来。为了摆脱一头白发,只得捏着鼻子强灌下去。
周念平道:“瞧你那神情,眼睛鼻子眉毛都挤一块去了,你喝的是神药,不是砒霜,别人抢都抢不来的好东西,看把你给嫌弃的。要不我打你一拳,吐出来得了。”
穆长风道:“太苦了,我记得小时候喉咙痛,师哥给我喝了一碗穿心莲汤,已经苦不堪言,这药比穿心莲汤苦了数倍,还有一股子鱼腥味。”
“穿心莲……熬汤?”方芷莨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念平,僧人也觉好笑,
原来中医药里的五行学说认为苦入心,摘下一片穿心莲的叶子含在口中,会立刻感受到那种刻骨铭心的苦味,像是直入心中,故名穿心莲。
因为苦的难以忍受,通常做成丸药,外面包裹上一层虫白蜡,以免病患难以入口,很少入汤剂服用。
方芷莨立刻猜到,周念平当时恶作剧心起,故意熬穿心莲汤整治穆长风。
“哦,故意整我呢。”穆长风一看方芷莨的神色,就知道怎么回事,此时要务在身,不愿和周念平计较。
周念平道:“老和尚定是不知幽篁山的古怪,也一定不知道秦氏家族曾遭逢大劫了,你不是秦薏萝的哥哥吗,一点都不关心她后人的死活?”
说罢看向方芷莨,愤愤不平之意,溢于言表。
僧人抑制住心头酸痛之感,道:“小妹临终之前千叮咛万嘱咐,服用长生丹之人,扰乱了生死秩序,时机一到,必遭天谴。唯有积下大功德,或许能逃过一劫。小妹指点我来到此处,一千五百年来,一直保护着水泽神兽与护山神兽,偶尔到小镇上救治病患,很快就回来,外面的世界风云迭起,我一概不知。”
“太夸张了吧。”周念平变脸比翻书还快,不久之前对着僧人喜笑颜开,犹如故友重逢,眨眼之间,已经颇有凶神恶煞之态,“积德就能逃过一劫了?我玉龙阁三位创派祖师,哪位没有积德行善啊?结果连个囫囵尸首都没留下来。”
僧人正待仔细解释,周念平的难听言语连珠炮似的蹦了出来:“什么神兽啊,老虎豹子狗熊?飞鸟鱼虫蚂蚱?你护着个禽兽,功德就比我三位创派祖师大了?秦薏萝以诡术闻名,你以吹牛闻名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