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雨全身一震,开始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在她的心目中,长兄林寒江对她最为苛刻严厉,轻则呵斥怒骂,重则动用家法。血脉相连的兄妹,一直剑拔弩张,似有不共戴天之仇。
周念平面现不屑之『色』,道:“大师眼睛有……怎么可能,您可知林寒雨是被林寒江活活打死的?”
“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为何替林寒江辩解?”
僧人道:“别人家事,本不该由我一个外人公之于众。可此事涉及好友声誉,看来不得不讲上一讲了,有耐心倾听吗?”
穆长风道:“大师知道什么,但说无妨。我们不会再对别人说。”
“我是问他可有耐心。”僧人微笑着看向周念平,“若无耐心,不妨四处走一走,此地的景『色』着实不错。”
“我腿疼,不便四处走动。”
“林寒江的父母乃是往来西域的商人,家境颇为殷实。因次女林寒霜在襁褓之时身患重病,为了救治女儿,被江湖郎中诓骗,欠下了巨额债务,乃至抑郁而亡。临终前嘱咐长子,务必要照顾好两位妹妹,不可冻着,不可饿着,一定要让两个姑娘风风光光地出嫁。”
僧人悲悯无限,幽幽地叹了口气,“为了赚钱养活妹妹们,林寒江四处筹钱,备好了瓷器远赴西域,路途上千难万险,即将到达目的地之时货物被强盗掳劫一空,一番心血付之东流。林寒江走到了山穷水尽无计可施的地步,不得已打起了神兽的主意。”
周念平道:“我听说他对妹妹一点都不好,可以说是穷凶极恶。”
僧人眼见麻袋有异,微微有些好奇,却并未多问什么,继续道:“父母爱子女,表达的方式不同,兄姐爱弟弟妹妹,表达的方式也不同。有的人温和慈善谆谆教导如春风细雨,让人倍感舒心。有的人则采取‘棒下出孝子’的方式,呵斥怒骂,疾言厉『色』,如暴雨中的雷声闪电,让人避之不及。方式不对,但是能凭此就武断地认为这个人穷凶极恶吗?”
“哎呀呀,大师口才真好,能言善道,口如悬河,舌灿莲花,一个劲儿地为林寒江辩解。”周念平紧紧皱着眉头,咬着牙道:“我就这么认为的,怎能说是武断。我爹就看我不顺眼,整天呵斥怒骂,恨不得变成暴雨中的雷声闪电,活活地把我劈死。父亲之爱子就这样爱呀,狗屁不通。”
僧人与周念平相识不久,已经『摸』清了他的脾气秉『性』,焦躁易怒,极端偏执,阴晴不定,早料到他内心有严重的创伤。此时找到了原因,怜悯之情油然而生,道:“你以自身经历从而做出判断,不免以偏概全。我了解林寒江,虽然有不可忽视的缺点,但是此人义薄云天,坦『荡』正直,是位值得尊敬的好人。”
“值得尊敬的好人,怎么把亲妹妹给打死了?”周念平讥讽道:“我师叔和师叔母常常说,女孩儿家都是水做的骨肉,生来是让人疼惜的。林寒江不好好将小妹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天天训斥个不停,这就是爱护妹妹?”
僧人道:“林寒江有错,不代表林寒雨没错。天生叛逆的姑娘,小小年纪就在街头与人打架斗殴,时常头破血流。未到及笄之年,惹恼了权贵,差点惹下杀身大祸。林寒江害怕辜负父母的在天之灵,害怕林寒雨引火烧身后悔不及,迫不得已采取了‘棒下出孝子’的严厉方式来管教,身为长兄,肩负着家族的兴衰荣辱,承担着保护幼妹的责任,个中的心酸苦楚,谁又能深刻体会。”
周念平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有些为林寒江感到心酸。
若在从前,周念平根本体会不到他的难处。近日苦心教导桂儿,竟有了些感悟与心得。
桂儿乖巧听话,他自然愿意用春风细雨的方式耐心教导。如果桂儿还像从前一般顽劣可恶,以欺负弱者为乐,他恐怕会和林寒江一样,狠下心肠,冷下面孔,举起戒尺,以“棒下出孝子”的方式,打也也要打掉桂儿身上令人厌恶的臭『毛』病。
既是为了桂儿的将来,希望他能成为一个明理温良的君子。也是为了桂儿可怜的母亲,完成她的心愿。
重任在肩之人,心中有了担忧惧怕,不是亲身经历,根本体会不出。
穆长风道:“大师所言有理,不过不能因此抹杀林寒江的大错。且不说林寒雨是被人冤枉,即使真的做出了伤风败德之事,也不能活活打死啊。那是一条人命,不是一棵草。”
“此言差矣,简直荒谬。”周念平听着来气,又开始与穆长风论理,“我怎么感觉你和林师叔一个鼻孔出气呢,亲妹伤风败德,就应该活活打死。林师叔但凡有林寒江一半的魄力,把林莹给打死了。我的母亲就不会被林莹给活活『逼』死。”
穆长风不愿他提起生母服毒自尽一事,轻咳一声,向麻袋瞄了一眼,借此分散他的注意力。
周念平登时醒悟,为了避免激怒林寒雨,立即住口不言。
“善哉善哉。”僧人双手合十,道:“穆施主果然是仁厚之人,活生生的一条『性』命,怎能如此看轻。关键是林寒江从未想过打死小妹,他当时误以为小妹有孕在身,板子打的根本就不重,轻轻几下而已。”
穆长风道:“既然如此,林寒雨怎么会被打死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