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行义捡起瓷瓶看了一会,颤声道:“不是我的东西。”
老人道:“从你袖子里掉出来的,还说不是你的?井里打捞上来的瓶子和你袖中的分明是一对,你还想巧言抵赖?”
“这这……”赵行义兀自负隅顽抗,“一模一样也不能说明就一定是我的,又没写着我的名字。”
老人哼了一声,道:“两个瓶子上的图案已经说明了一切。”
赵行义如坠雾中,迷茫不解,“图案根本不一样,怎能说明是我的。”
老人道:“你说说看,两个瓶子上是什么图案?”
赵行义道:“一个是太阳挂在林稍,一个是风吹过竹林,又不是什么稀奇的图案。”
老人解释道:“日照竹林,象征着你的姓氏‘赵’字。风吹竹叶,象征着他师弟名字中的‘风’字,须眉男儿,心思如此龌龊。”
赵行义好生不服,“什么日照竹林风吹竹叶,你这是牵强附会。我说是日晒竹林行不行,哪里有‘赵’字?”
周念平摸摸下巴,道:“我家小师弟穆长风,有个颇为风雅的别号叫‘竹下客’,这两个图案的含义,啧啧啧,不言而喻啊。”
赵行义怒道:“胡扯,我都不知道你师弟有别号。”
周念平嘻嘻一乐,脸上神情分明不信。
赵行义道:“如果真是我下毒,怎会用一种能识别我身份的东西。”
老人道:“两个瓶子在一起,才能看出是为你所有,一旦分开,就是陷害别人的东西。你将绘有风吹竹叶的那个瓶子扔在井中,再以抓捕下毒之人的身份现身,故意指出图案的含义,我们当然会上你的当。”
周念平拍手赞道:“老人家太聪明了。”
“我……”赵行义顾不得擦去额头上的冷汗,道:“周念平,定是你刚才过来与我说话时偷偷塞我袖子中一个瓷瓶。”
周念平咧嘴一乐,道:“赵行义,赵大哥,你好歹是灵术超绝之人,我往你袖子里塞东西,你一点都察觉不到?我是该骂你胡扯一气血口喷人,还是该谢你拐着弯儿地夸我厉害不同凡响?”
赵行义道:“不是你,就是这个纸人塞得。”
老人已经动了真怒,喝道:“越说越离谱,一个纸人,能开口说话,能四肢动弹?”
赵行义急道:“那不是普通的纸人,是个纸魅,我亲眼所见,就是这纸人化作真人的模样跳到树上往井里投毒。”
周念平道:“你刚才不是说,亲眼看到是我投毒,被当场抓获为了脱罪,反咬一口诬陷你吗?如今怎么变成是纸人投毒了?”
“你……”赵行义道:“是你制作的纸魅来投毒,和你本人投毒有何区别。”
周念平耸了耸肩膀,再不言语。
他心里明白,到了这一刻,保持沉默比大声辩解更有达到目的的效果。
赵行义心里也明白,他今晚说了太多的谎言,败光了众人对他残存的好感,已经没人信他。虽然周念平谎话连篇,但他的谎话十分高明,条理清晰逻辑通顺,一环扣一环,无懈可击,最终将假的变成了真的。
老人再也不肯相信赵行义的话,道:“是你下毒害人,确凿无疑。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们将此事散播出去,双子门的声誉一落千丈。第二,你自己跟你义父坦白罪行,让他还我们百桥镇的无辜居民一个公道。”
赵行义道:“我两个都不选,我没有下毒害人。”
老人道:“很好,我们会找几个得力之人去双子门告你一状,请你义父来百桥镇,当着全镇父老乡亲的面再审你一次。”
赵行义全身一震,登时不知所措。
一名弟子附在他耳边道:“师哥就让他们去告,师父来了最好,将此事查个一清二楚,还双子门一个清白。”
“你懂什么,退到一边去。”赵行义喝了一声,甚是恼怒。
周念平太过狡诈,穆长风也是个冷静狡猾的狠厉角色,再加上一个方芷莨,这三人联手设局,只怕义父绞尽脑汁也斗不过他们,到时候闹得满城风雨,双子门的名声势必毁于一旦。
周念平深知赵行义在顾及什么,拉住老人的手,道:“老人家,晚辈想求个情,能否给点薄面?”
“你要为他求情?”老人很是诧异。
“不是不是,您别误会。”周念平幽幽一叹,似有几分不忍,道:“前辈有所不知,我的师伯母乃是双子门的高徒,为人坦坦荡荡,双子门的声誉毁了,她面上也不光彩啊,将来被人戳着脊梁骨嘲讽,我心里也不好受。倘若赵行义有认错之心,您就劝劝大伙,别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
老人不知周念平别有用心,反而觉得他宅心仁厚,很是赞赏,道:“年轻人不把事情做绝是对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受了这么的的委屈,却还顾惜着师伯母的颜面,着实不错。”
周念平谦逊一笑,望向赵行义,“做了亏心事就得付出代价,你想连累双子门由得你,但师伯母一直对我照顾有加,我不能让她因为一条臭鱼沾得一身腥。”
赵行义许久不说话,逐渐明白过来,周念平是在逼他将罪名承担下来,围观之人就不会将此事外传,保全双子门的名声。
“师哥绝对不能认,认了就是死路一条。”随行弟子中有一人心思较为敏捷,听明白了周念平的暗示之意,立即劝阻赵行义不可中计。否则赵行义是下毒的罪人,他们随同前来,就会落得从犯的罪名。
周念平捏捏老人的手,道:“老人家,那些人定是受了赵行义的蛊惑,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只惩罚罪大恶极的那一个,至于其他人,就给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老人笑个不停,下巴上的胡须乱颤,赞道:“早听闻玉龙阁的弟子宽容悲悯,对待敌人从不赶尽杀绝,如今终于见识到了,真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