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方芷莨对赵琦的感觉颇为复杂,有痛恨,有怜悯,亦有惋惜,道:“那赵琦本是个善良的人,被至亲伤的太深,才走向堕落。”
“芸芸众生有几个不是可怜人。”周念平嘴角挂着一丝冷酷的笑容,“我说过我的同情心少的可怜,没必要浪费在赵琦身上。害死我娘的仇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包括……”
他突然停住,双手紧握成拳,强烈的懊悔恨意浮在脸上。
方芷莨道:“他是被自己的父亲逼得没有活路才变成了今天的样子,你要他父债子偿,没有道理。”
“难过师姐想放过他,看如今的情形,他一定和薛红莲勾结在一起了。”
方芷莨摇头道:“我不是想放过他,不过是对自己的命运有了新的认识。从前一直自苦自怜,认为命运待我不公。其实林珍儿有句话说得很对,上天并未给我一条绝路,我的亲人们一直不离不弃守护着我,让我的心没有完全冷下去。赵琦身边没有唤醒他良知的人,在泥潭中越陷越深。”
她站起身,往外走去,突然停下来,回头浅浅一笑,“你也一样,一直有至亲守护,即使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让你走出泥潭。我恨了许久,怨了许久,如今方得领悟,不管以什么样的身份存于世间,‘珍惜’二字,应该铭记于心。”
周念平呆了一呆,“师姐说这话什么意思?”
方芷莨道:“聪明人,不要钻牛角尖,珍惜亲人,珍惜自己。”
周念平不由得心乱如麻,方芷莨已经走了许久,他始终无法平静。
“师哥。”穆长风为周念平感到难过,想安慰他几句。
周念平怒吼一声:“给我出去。”不由分说轰走了穆长风,使劲摔上石门,缩在角落中再次狂饮。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门外传来一阵兵刃交加之声,周念平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打开石门一看,却是穆长风手持赤霄剑,僧人手中拿着禅杖,斗的难分难解。
“深更半夜活见鬼了,让不让人睡觉。”周念平怒从心头起,趁僧人不备,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僧人摔了个四脚朝天,禅杖脱手飞出很远,脑袋重重磕在墙壁上,他却不知疼似的,一跃而起,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吼叫,双掌翻飞,攻向穆长风与周念平。
一阵轻微的铃声响起,清脆悦耳,飘渺悠远,白羽随着铃声悄无声息地出现。僧人听到铃声,立即安静下来,仿佛听到了某种召唤,迈着机械的脚步,走到白羽身后,恭敬肃立。
“臭贼魔。”周念平咬牙切齿地吼了一句,“你安的什么心,想控制他杀掉我们,做你的春秋大梦。”
“师哥稍安勿躁,他若想用这种办法杀咱们,干嘛出手阻止。”
周念平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突然嘿了一声,“我的好师弟,你一直守在我门外?怕我找根麻绳勒脖子啊?”
穆长风道:“我正靠着石门休息,突然感觉到一阵杀气,睁眼一看,就看到大师一禅杖朝着我的天灵盖打下来。”
周念平一跺脚,喝道:“瘟魔,你给我从实招来,到底怎么回事?”
白羽看了一眼身后的僧人,道:“你颇通医理,可听说过精神分裂?”
周念平恍然大悟,吃惊地看着僧人,道:“你是说他?”
白羽道:“此事怨我,当年我别有用心接近他不久,有不轨之徒意欲加害水泽神兽,子言兄保护神兽受了重伤,这时我发现他重伤之下逐渐变了性情,满怀爱而不得的恨意,恨秦薏萝,恨萧弋,恨栖霞镇,伤势痊愈之后就会全部忘记。”
穆长风道:“你利用大师的病症,以魔音控制了他,偷偷取来金属盒,为你培植秽沙藤,埋在林家老宅。”
“正是如此。”
穆长风一扯周念平衣袖,为僧人抱屈:“大师当日真不是装傻充愣扮失忆,他是真的不记得。”
周念平道:“他这次发病,难道是师弟借用了他灵力的缘故?”
白羽点头:“正是。”
穆长风道:“我已经还回去了。”
白羽道:“这次发病不同以前,依我看来,他快要被另一个自己吞噬了。”
周念平幸灾乐祸地一笑,山巅寒冷,他却自得起乐地摇着银扇,“一千五百年,修德修身,就修成这个德行。得不到心中所爱,也不至于这样吧,要我说啊,既然已经剃去了三千烦恼丝,贪嗔痴爱恨憎都戒了吧,这算什么?这就是秃子头上长虱子,更恶心人,哈哈哈。”
“笑够了没有。”方芷莨听到兵刃声后立即赶了过来,躲在暗处听到了大师的秘密,登时又悲又怜,狠狠地瞪着周念平,道:“当务之急,是帮他清醒过来,你少耍嘴皮子。”
“对对对,让他清醒过来。”周念平使劲憋着笑,道:“我怀疑他给师弟吃错了药,不清醒过来,谁给师弟吃对的药啊。”
穆长风好生无奈,“你怎么就知道他给我吃错了药?”
“很简单啊,我当年稀里糊涂地干过这事儿。错把薄荷当藿香,吃的急症病人喉咙里直冒凉气儿,薄荷无毒,不算什么大事。万一错把乌头当地黄,那不是要人命吗,哈哈。”
方芷莨神色尴尬,轻咳一声。
其实这件蠢事出自方芷莨之手,当年在玉龙阁,半夜三更睡眼惺忪之时抓错了药,成为阁中弟子的笑柄,爷爷曾为此痛斥过她。
周念平笑嘻嘻地扶着僧人走进石屋,问白羽:“老不死,可有解决的办法?”
“你叫我什么?”
“我在祝福你呀,寿与天齐,不死不灭,别不知好歹。”
论起斗嘴的本事,白羽根本不是周念平的对手,恶狠狠问道:“你没有吗?”
“谢谢你把我当成无所不能的神仙,你惹下的烂摊子,凭什么要我给你解决。”
白羽盯着方芷莨看了一会,越看越心惊,道:“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需仰仗方姑娘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