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冷冷的声音传来道:“我就是不希望他被陆峰那所谓的一时的亲情迷惑,忘了他该做的事情。”
严程皱了皱眉:“可他本来就是陆峰的儿子。”
“那又怎样?陆峰可没把他当成儿子。”
严程微叹了口气:“你这个人真是……”话到一半,严程也就不往下说了。
对方好像知道严程要说什么,说道:“严程,你该不是同情陆天朗了吧?别忘了,他是陆峰的儿子,不是你的。”
“……”
对方听严程没有了回话,急切之下,声音也提了起来:“难道你还真把他当成是你的儿子了?”
“小涵,他不是我的儿子,但是是你的!难道你就只把他当成了复仇工具!”严程再也忍不住你,厉声呵斥道。
“他是我生出来的,但是他不是我儿子!”
“……”严程沉默了下来,在这件事上,对谁都是禁忌。
只是对于陆天朗……他一生下来,就被送到了孤儿院,在那里生活到了六岁才被陆家接了回去。
陆家容不下他,能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严程是一路看着陆天朗打拼过来,从无到有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严程重重的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深深的忘了一眼玻璃花房。
陆天朗在裴如意怀里,睡了很长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裴如意并未睡着,怕惊醒了他,一直维持着抱着他的那个姿势没动,见他醒过来,淡笑了下道:“醒了?”
陆天朗动了动,脑袋从她的臂弯里挪到了枕头上,将她的手臂抽出来,给她捏了捏。
“压到你了怎么不动一下。”陆天朗干脆坐了起来,捏着她的手臂给她疏通血脉。
裴如意道:“怕吵醒你。”
陆天朗的手指顿了下,瞧了她一眼。其实在她怀里睡着的时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
那个时候,孤儿院很破旧,小孩子也不分什么男女,都挤在一个地方睡觉吃饭。到了冬天,寒风从缝隙里吹进来,裴如意就是这样搂着那个小男孩,怕他冻着了,用自己单薄的后背替他挡着风,一抱就是一整夜,天亮的时候,她都冻感冒了。
被领回到陆家以后,他很长时间都是缩在墙角睡觉,可再也没有她温暖的怀抱。
陆天朗继续给她揉捏着手臂,开口低声道:“我很小的时候,不是在陆家长大的。今天陆鸣……”
裴如意瞧着他:“陆鸣怎么了?”
“他说我是陆家的外人,陆峰不该把陆家的产业交到我的手里。”
裴如意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真这么说?”
“……”
“他也太疯了吧。”为了争夺家产,争陆峰的青眼相待,都已经到了撕破脸的地步?
陆天朗冷笑了下道:“他当然急。他去龟山岛,不是去度假,而是去看现在的龟山岛是什么样儿。对比之下,他当然害怕陆峰会把更多的东西交到我的手里。他怕他永无翻身之日。”
裴如意道:“那他可真蠢。”
“他也不是蠢,是狗急跳墙了吧。”陆天朗帮她按揉起手指头。
在针对裴如意的手做文章失败以后,他想不到别的办法来整垮他了。眼见着他越来越得到陆峰的器重,他还能真的甘心去种田一辈子。倒不如拿他的身世做文章。
只是他以为,陆鸣是不知道的。毕竟他被领回陆家的时候,说的是他从小就被别人拐走。
就连他自己,也是在严程找到他以后,才知道了他的身世。
难怪,陆家从来都不重视他……
裴如意青葱似的手指明显的僵硬,跟陆天朗那修长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最后,他的手指弯曲,与她的十指交握,说道,“其实,陆鸣说的也不完全是错……”
裴如意的视线从手移到他的脸,刚才她记得他说,他小时候不是在陆家长大,那他是怎么长大的?
她张了张嘴,正要问,玻璃花房的门敲了两声,严程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陆先生、裴小姐,还要不要吃晚点,还是我送过来?”
陆天朗长腿从塌上跨下来:“不用了。”
裴如意跟着起来,跟在陆天朗身后一起回去主屋。吃过晚饭后,陆天朗就去了工作室,裴如意叫住收拾桌子的严程问他道:“严管家,你跟在陆先生身边多久了?”
严程放下碗碟,看向裴如意道:“裴小姐为什么这么问?”
裴如意道:“刚才,陆先生说起,他小时候不是在陆家长大,我以为严管家会知道一点。”
她抿了下唇:“算了,看来严管家也不清楚。我还是别问那么多了。”
说着,裴如意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严程转过身来,对着裴如意道:“裴小姐,你是真的想知道关于陆先生的事?”
裴如意微动了下眉,说起来,她确实很少去关心陆天朗的事情。她只是他养着的一个女人,做了自己的本分就行。
而对严程来说,还是第一次见裴如意对陆天朗的事情这么好奇。他道:“裴小姐,陆先生小时候的事情,我确实知道一点。”
“……”
“陆先生小时候曾经在孤儿院待过,所以,今天陆家的那位大少用这一点来否定了陆先生。陆先生这才很不高兴。”
裴如意一下怔住了,往工作室的方向看过去。
陆天朗也在孤儿院待过?
她当然知道在孤儿院住着的滋味。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跟一堆的孩子抢吃的喝的。当有领养的人来的时候,每一个孩子都费劲了心思想要被带走。
那不是一个温暖的地方。
难怪陆天朗的脾气这么古怪。
可他怎么会去孤儿院呢?
严程说完以后,便端着碗碟去了厨房,只留下裴如意一个人站在餐桌边沉思。
工作室里,陆天朗全神贯注的做着电脑绘图,每一根线条都经过严密的计算,在图纸上呈现出最完美的状态。
裴如意拿了一杯热牛奶进去,并不打扰他。
她看了他一会儿,什么都没有说,然后转身走了。到了房间,她抱着膝盖坐在飘窗上一个人发呆。
过了春节,天气就已经在渐渐回暖,但到了三月的时候,还是来了一场倒春寒,将树枝上新长出来的叶芽给冻掉了,树枝又是光秃秃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裴如意回忆起在孤儿院的时候。那个时候没有吃的,她带着一帮小孩子去漫山遍野的玩,挖野菜,香椿冒尖儿的时候就被掐下来拌豆腐。
香椿……香椿儿……
裴如意的眼珠子微微的动了起来,记忆里,那一棵并不高大的香椿树上,却沾染了血迹。
——裴如意,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了吗?
……
低沉的男声一遍一遍的响起,带着一丝的失望跟无奈……
裴如意的眼睛猛地震了一下,与此同时,房间的门也被推开,陆天朗走了进来。
裴如意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嘴巴微微的张开。
陆天朗瞧着她坐在飘窗睁着大眼看他,皱了下眉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他有些疲倦,一只手解开脖子间的纽扣。
裴如意翻下飘窗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陆天朗的面前,一把扯开他衬衣的领口。就着灯光,只见他锁骨的位置,有着一道很淡很淡的疤痕印记。如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的。
几乎是立即的,裴如意的身子僵硬了一下,接着她推着陆天朗坐下,将他的领口拉扯的更开了一些,手指在那一道淡淡的疤痕上划过,然后视线往上移动,一直到与他对视上。
陆天朗在她查看他身上的疤痕的时候便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平淡的看着她。
裴如意的嘴唇微微的颤抖,眼睛里满是不敢相信:“十六……你是小十六?”
陆天朗望着她,大手握住了她的,见她捏在掌心:“你,终于记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