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峰把老花眼镜戴了起来,看了看那夫妻道:“晓荷,你这小嘴叭叭的说了半天,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陈晓荷换了的姿势说道:“爸,有些事情陆鸣也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不过事关重大,爸,您听了可别生气,跟要相信陆鸣说的话啊!”
陆峰皱起了眉,从老花眼镜的上方看着这个被他忽略了很久的儿子:“有什么话你说,吞吞吐吐这可不像你。”
陈晓荷心里思忖,还不是现在老头子只相信陆天朗,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陆鸣没有立即开口,却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份文档交给陆峰道:“爸,您还是先看看这个再说吧。”
陆峰看了看那文档,把刚拿到手的书放回了茶几上,伸手接了过来,再看了眼陆鸣。
陆峰扶着老花眼镜,先看了文档上面的两行字,到后来越看越快,捏着纸的手都颤抖了起来,之后他像是再也看不下去,“啪”的一下把文档拍在茶几上。
“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陆鸣郑重的点了点头道:“爸,我都已经调查过,确实是这样。”
陆鸣进入科技公司,虽然被架空了权利,但他这些年也不全然是在吃喝玩乐,进入公司之后,他就发现有异样。暗下调查之后,他才敢来告诉陆峰。
陆鸣道:“爸,您交给他的那几家公司,现在都成了空壳,就连龟山岛,他也做了手脚,只怕现在也已经在他手上。”
“……”陆峰坐着一动不动,脸色难看的很,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眼睛发直,还是不敢置信。
陆天朗怎么敢,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那么信任他,把什么都交给他了。
陆鸣见陆峰脸色难看,只觉得自己大翻身的机会来了,不顾老头子难看的脸色,继续沉重说道:“爸,现在您自己掌控的,就只有制药公司了——”
话还没说完,陆峰打断他的话:“住口!”
陆峰捂着胸口,呼吸急促了起来,陈晓荷见状,马上坐到陆峰那边给他抚着胸口,又是给他顺气,又是给他喂药。
“爸,爸,您先别激动。”陈晓荷瞪了眼陆鸣,“你先别说了,当心再刺激到爸爸。”
陆鸣只顾得要打败陆天朗,一时激动就没注意到老爷子的情绪,他反应了过来,可别现在就把老爷子给气死了。
他坐到了陆峰的另一侧,帮着陈晓荷一起给他顺气。
陆峰吃了药,一番折腾以后总算好了些。他长长的吁了口气道:“我把大半个家都交给了他,他、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陈晓荷不满的道:“他一个私生子,当然怕爸爸又把公司要回去。妈不也跟您说过,等陆天朗把公司做起来以后再交给陆鸣的嘛。陆天朗那么狡猾,吃到他嘴里的肉肯定就不想吐出来了。”
陆峰没注意到陈晓荷后面说了什么,只听到“私生子”三个字。
他怒到:“你怎么知道的!”
他话一出口,就等于承认了。不过这个时候,他顾不上了。
陈晓荷吓了一跳,无辜的看了看陆鸣道:“他告诉我的……”
陆峰看向陆鸣,陆鸣说道:“我也是偶然听见你跟妈在谈话说起……”
其实他早有怀疑,只不过那时翁茹叫他不要多管闲事,叫他做好自己的事,还说陆家的以后都是他的。可到现在,大半个陆家被搬空,他再不把事情捅出来,整个陆家都要被搬空了。
陆峰才稳定下来的情绪又翻涌了起来,他呼哧呼哧的呼吸着,像是只破风箱,眼睛都瞪直了。
“那……那陆天朗他……”陆峰的脸变得通红,说话都不利索了。
陆鸣这么愚钝都已经知道了,那陆天朗,必定也是早就知道了。
他自己做事业,一来是为了做给他看,证明他自己,二来,是他早有异心,他在一步步的布棋!
陆鸣回想起陆天朗回到陆家后的种种,他的改变,都是有迹可循,只是他藏得太深了,让人无从察觉。
而等到他察觉的时候,为时已晚!
陆鸣的脸都变成了紫色,呼吸也是进气少出气多,此时,他已是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了。
陆鸣夫妻吓坏了,一个大声叫喊爸爸,一个颤抖着手打急救电话。等到楼下的人听到动静冲了上去,陆峰已经陷入昏迷。
一会儿过后,急救车赶到,把陆峰送去了医院。陆天朗在离开书房前,冷冷的扫过一眼书房,里面一片的凌乱。
而在地上,那一张落在地上踩上了脚印的白纸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捡起来看了眼,脸上显出了冷酷的笑来……
*
陆家长子长媳把陆家大家长气到脑溢血住院的消失传遍整个南城,陆家二少愤怒至极,清理门户,把陆鸣夫妻都赶出了陆家也一起的传遍南城。
医院里,陆峰昏迷了三天之后终于醒来。
陆天朗站在床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这个父亲。
陆峰骇然的睁大了眼睛,一边的监测仪器滴滴的响了起来。
陆峰颤抖着手指指着陆天朗,困难的道:“你……你……逆子……”
陆天朗冷笑:“你这个时候知道,太晚了。”
他伸手,摘开了陆峰鼻子上的氧气罩,陆峰没了氧气罩,说话顺利了些,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却只有几个字。
“为、为什么?”
“为什么?”陆天朗侧过头,状似想了想,他微弯下身子,对着面前这个如同一块将将腐朽的老人,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的原配妻子翁茹,她有个双胞胎妹妹叫翁涵?”
陆峰闻言,眼睛睁得更大了些,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起来,快要不能呼吸,在床上挣扎了起来。
陆天朗却好像没看到一样,接着慢悠悠的道:“三十年前,那个女人在一个晚上被人侵犯,然后她像是垃圾一样,被送到了国外,十个月后,她生下了一个男婴……”
这时,在医务室的医护人员接收到病房的异常信息赶了过来,陆天朗在他们冲进来之前,将氧气罩戴回了他的脸上。
医护人员对陆鸣又进行了一番急救,陆鸣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陆天朗看着那个又昏睡过去的男人,他老了很多,变得不堪一击。
他是他的父亲,给了他生命的男人,也是给了他噩梦一样人生的男人。
陆天朗的脸上没有半点情绪的起伏,好像面对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他走出了病房,对着门口站着的两个保镖道:“不要让任何人接近他。”
“是的,陆先生。”
得到保镖的回答之后,陆天朗才转身离开。
深夜的医院走廊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陆天朗高大的背影显得尤为孤寂。他的背挺直,皮鞋叩击在地板上的声音单调,清晰。
嗒、嗒、嗒、嗒……
*
陆家变了天,乱成了一团,纵然裴如意不再关心窗外事,还是从电视新闻里听到了消息。南城日报上铺天盖地的写着关于陆家的风云变幻,但没有任何一则真实消息,有的只是捕风捉影。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陆鸣夫妻确实被赶出了陆家,如今只能住在陈晓荷的娘家。
报纸上偶然也能看到一些报道,陆鸣指责陆天朗颠倒黑白,掩盖事实,还把陆天朗是私生子的事情也给捅了出来,但估计被压了下去,第二天那些刊登这些消息的媒体就发出了道歉声明,之后渐渐的,就再也没有人提了,也没有人再提陆天朗,没有再提起陆家。
时间是健忘的,陆家的一点事情,在偌大的南城,也就热闹了半个月。
裴如意看完过期的报纸,随手放回了书架上。
叶弥的私房菜馆她常来,来了就小坐一会儿,吃点叶弥新研究的小菜。
她腌的青梅果甚是好吃,每次她都能吃下一小碟子。
小院里的桂花开了,香味持续了十多天后,也像陆家的新闻那样,味道渐淡。
叶弥在那两棵桂花树下铺了两块床单,专门用来接掉下的桂花,上面积了薄薄一层。
她养的那只猫大概前世是个女人,此时也很懂趣味的趴在床单上,当着猫仙子。叶弥每每看到,都会跑出来把猫撵开,责怪猫咪坏了她的桂花。但每次等叶弥走开,那只猫咪就从围墙上跳下来,又蹲到了树下。
裴如意觉得很有趣,在碗垫上画了下来送给叶弥,叶弥道:“看到你有闲心打趣我,我就放心了。”
叶弥看了眼架子上的旧报纸,裴如意淡淡一笑,喝了一口桂花茶。
在这里又消磨了大半个下午,眼看太阳又要落山,叶弥这家私厨又到了忙碌的时间。
裴如意现在有一个规律,就是不往人多的地方去,避开人群。
不管是霍家还是姓陆的那家,她都不愿再沾上什么新闻,不想被人认出,不想被人在背后议论,她只愿岁月静安好。
裴如意跟叶弥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迎面进来一个男人,裴如意一抬眼,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他。
也许只是过了几秒钟,也许过了更长的时间,裴如意唇角漾开一抹淡淡笑来:“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