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羡环顾四周,一缕微光从高墙上的小小气窗透进来。
昏暗之中,一股阴气吹动着夹杂着粪便和汗臭的气味钻进鼻腔,不禁让李羡抬手捂住口鼻。
狱卒在前面带路。
女囚的牢房在最里面,三人还要穿过狭长的通道。
李羡越走心中越痛。
“我娘就被关在这里?这环境也太恶劣了!”
张启祥捂着鼻子点头:“兄弟,这府衙的大牢都这样,我也没办法改变,只能让夫人吃的好一些,这都是花了大价钱的。”
李羡抿起嘴角,冷笑一声:“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就是恨!”
张德太,齐造鹤,敢这般对待我娘, 我定要你们加倍偿还!
李羡心中发出一阵低吼。
而后便来到了老娘的牢房。
李羡急忙上前,看到了马如兰那副披头散发,窘迫难堪的模样。
脏兮兮的茅草上铺着一层草席,马如兰坐在上面,靠着冰冷的墙面,牢房内巴掌大小的方窗透过缕缕微光,李羡勉强能认出这是他娘。
“娘……娘!”李羡大喊一声,待狱卒打开牢门之后,他径直冲了进去。
马如兰的身子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眼睛,抬手撩开发稍,嘴角缓缓扬起:“羡儿,是羡儿……”
李羡一个箭步上前,抱住马如兰,泣声道:“娘,我来晚了娘!”
“哎呀,你怎么来这种地方了,谁让你来的!”马如兰先是一喜,随后又有些责怪。
“娘,我来就是来救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爹是被陷害的,你也是被陷害的,你放心,儿定为你做主!”李羡一脸愤懑的道。
马如兰摇摇头:“你不该来的,你爹他得罪人了,此事没那么简单,你还是赶紧回去,酒楼的事,娘帮不了你多少,你爹读过书,他能帮你。”
闻言,李羡心中愈发疼痛:“娘,你别说了,你放心,儿的官不是白做的,儿一定能救您!您在这里没受欺负吧!”
马如兰虽然生了李羡,但年纪却不大,三十多岁,是个实打实的半老徐娘,若是寻常犯人,怕是早就被这里的狱卒蹂躏个遍了,好在张启祥使了银子,马如兰并未受苦。
“放心吧,羡儿,娘没事,他们没人敢动我,娘带了剪刀进来,谁若是敢逼娘,娘就杀了他们!”马如兰恶狠狠的道。
“那就好,娘,他们没让你签字画押吧?你没认罪吧?”
马如兰深吸一口气:“为娘没有,娘不傻,娘也信你爹,不会做偷盗之事,所以,娘是不会认罪的,他们现在还未对娘用刑,就算他们用了,娘也不会认罪。”
李羡呼出一口气:“那就好,没认罪就好,娘你先在这里在委屈几日,我现在就和张大哥去找知府,三日之内,我一定让他亲自过来,接你出去!”
马如兰连连摇头:“不成不成,你才刚刚做官,根基未稳,不可胡来呀!”
李羡微微一笑,一脸坦然道:“娘,您就放心吧,别忘了,儿还有老爷爷保佑呢。”
马如兰还是有些担忧:“那也要小心啊……娘怎么样不要紧,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李羡心中一暖,随即打开张启祥手中饭盒:“娘,先吃东西,都是你爱吃的,其他的事就交给我了,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张启祥也宽慰道:“是啊,夫人,你就放心吧,李羡不是凡人,况且,还有我帮他,绝对不会有事。”
“张东家,我、我也嘱咐你,就算救不出来我,也不能让我家羡儿有任何事情!”马如兰吞咽两下口水,这话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
“好!我答应你,夫人!”
张启祥重重点头,答应下来。
李羡将饭盒递到马如兰面前:“娘,饭菜还热着,你快吃吧。”
马如兰点点头:“好,为娘这就吃。”
见马如兰状态还可以,李羡这才放下心来,随后,他拉着张启祥一起,一并朝着府衙而去。
“李羡兄弟,一会去了府衙,你可别冲动啊,毕竟他齐造鹤是知府,有什么话好好说。”
李羡两条腿快速捯饬着,边走边道:“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张启祥口中念叨着:“有数就好,有数就好。 ”
州府的府衙和牢房是分开的,距离也有个七八里。
二人只能再次坐回马车, 直奔府衙。
之前李羡为了帮张启祥抢张德太的生意,曾在醉香楼宴请过岳子枫。
那个齐造鹤,李羡也在那次与他有过短暂的接触。
当时,那个齐造鹤对岳子枫那叫一个巴结,就是不知道,现在在他面前提岳子枫还好不好使。
回起之前的事,李羡心中多了几分信心。
毕竟之前见过,总不至于去了吃闭门羹吧。
张启祥已经不是第一次过来了,门口的差役大多都认识他,刚见面便开始打趣道:“哎哟,张大东家,你可来了,我兄弟二人都想死你了,怎么,今日又来找我家大人?”
张启祥微微一笑,随即从荷包里拿出二两碎银子,直接递给他:“烦劳小哥在通报一次,这点银子,买酒吃。”
两名差役相视一笑,随即说道:“还得是张大东家出手阔绰啊!不知大东家来此所谓何事?我进去通报也好有个缘由。”
张启祥想了想道:“你就通报说我为了偷盗案子而来,请知府大人务必见我。”
“成,东家稍等,我去去就回。”
收了银子,这差役办事那叫一个利落。
李羡撇撇嘴,感叹道:“果然,小鬼难缠啊……”
“这回你知道我为了你娘花了多少银子了吧,这还都是小钱,府衙不比县衙,寻常百姓若想见他堪比登天,否则谁能轻易进去。”张启祥忍不住为自己说了一次话。
“我又没说你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感叹这并州府衙的腐败罢了。”
俄顷,差役匆匆跑了出来,刹住双脚:“张大东家,我家大人有请,他在内宅等着您。”
张启祥二人拱手:“有劳了!”
张启祥对府衙早已轻车熟路,带着李羡穿过仪门,直奔内宅。
齐造鹤似乎很期待张启祥过来,早已在堂中等候。
张启祥带着李羡,进门便拜:“张启祥见过齐大人!”
李羡同样鞠身拱手:“草你……草民李羡,见过齐大人。”
齐造鹤瞄了李羡一眼,不禁问道:“我说张启祥,你今日怎么还带了位孩童过来?”
李羡抢言道:“齐大人,时隔数月,您这就不记得我了?”
齐造鹤盯着李羡,细细回想了一下:“倒是有些眼熟。”
张启祥急忙提醒道:“大人,他叫李羡,是我醉香楼的厨子,手艺非同一般,上次两州总督岳大人来咱们并州视察,他还跟您一起接待了呢。”
“哦……本府想起来了,是你小子,本府听说,你找了岳大人,还捐了个官?是个什么官啊?今日来找本府,又有何事?”
李羡轻笑一声:“我做了什么官,大人不会不知道吧,毕竟我在克东县智除盗贼的事,可是传的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呢。”
闻言,齐造鹤一愣:“你说什么?克东县除盗贼的那个小小典史,是你?”
“如假包换。”
齐造鹤神色惊讶:“了不起啊……不错,是个人才,如此说来,你是从克东县回来的?”
“正是。”
“不对呀,本府怎么听说,克东县的典史犯了大罪,越狱潜逃了呢?”齐造鹤皱眉道。
李羡冷笑一声,丝毫不惧:“齐大人的消息还真是灵通,你听说的对,我确实越狱了,但我有岳总督帮我,刘能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齐大人消息这般灵通,那您知不知道克东知县刘能,已经涉嫌贪污赈银,被皇城司调查的事呢?”
齐造鹤一愣,随即装糊涂道:“克东县隶属兖州,本府怎么可能知道。”
李羡心中冷笑,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反而知道我越狱的事,谁信啊?
张启祥听的一脸懵逼,他没想到李羡竟然和知府大人有来有回的聊的这般开心,就跟老熟人见面一般。
到底是他低估了李羡啊……
李羡刚刚那番话,就是在试探齐造鹤,看看他在知道自己与岳子枫关系很好后,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李羡,不说克东县的事了,说说你吧,今日跟张大掌柜来此,所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