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你来我往纠缠了十数回合,双方倒似较真一般,两个夜行人偏就钩欧阳海的脖颈,另一个鞭偏就缠欧阳海小腿肚子。而欧阳海也偏不还手,就那么一跳一仰,接着一骨碌,躲过钩缠。
一对夜行人似乎有些急躁,想不到一个村公所的山野武师,手脚上竟也有两下子。正在这时,只听“哐啷”一声响,正厢房的房门打开,六个帮工提着灯笼,窜出厢房,一边三个,两扇排开,中间不紧不慢踱出个人来,正是珠宝商人晚村居士吕四爷。
这吕四爷做什么似乎都不温不火,火烧眉毛不急。手摇折扇,看戏一般,盯着院里的欧阳海和两个夜行人纠斗。
欧阳海本以为,连唬带吓将这对蟊贼吓走。人在江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此时吕四爷站在一旁,不可疏忽。看家护院是自己的本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虽然所长刘达搬出了村公所,但旧瓶新酒,吕老板自然成了新主子。保护吕老板的人身安全,自然是分内之事。自己如果不在新老板面前露两手,饭碗难保,也丢面子。
欧阳海这样一想,一对夜行人的钩和鞭又到了,依然是上钩脖子,下缠小腿。欧阳海也是本能地就地一跳一仰,再一骨碌。但是腾身而起的瞬间,顺手就把腰上别的烟袋锅子抽了出来。
这烟袋锅子是天然的梨木疙瘩,找能工巧匠钻眼嵌的铜芯子,其硬如铁,而且浑身不是疙瘩就是刺儿,也是难得的兵器。欧阳海就用这油渍麻花的麻梨烟袋锅子,借力使力,朝矮胖子腿肚子敲去。心想,死矬子你不老往我腿肚子招呼吗,这回我给你来一下子。
只听“嘭”的一声,就跟棒槌敲打鼓面一般,一烟袋锅子就敲在矮胖子膝盖骨上。
那矮胖子“哎呀”一声惨叫,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下,一个趔趄,“噔噔噔”倒退好几步。
那个瘦高个一看欧阳海人多势众,形势不妙,左手一提矮胖子的肩头,欲从外厢房墙头越过。
忽听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是谁胆大妄为,竟敢到此撒野!”
欧阳海一看,来人正是银顶罗汉李大化。
原来,李大化下了一天的象棋,后半夜委实熬不住,准备回外厢房休息。回来的路上,忽听正厢房和偏厢房之间有打斗之声。探头探脑一瞧,正是欧阳海和一高一矮两个夜行人缠斗。吕老板和几个帮工也在场助威。
李大化见己方人多势众,新老板又在场,十拿九稳,包赢不输,也想上场露上两手。
正赶上矮胖子膝盖骨挨了欧阳海一烟袋锅子,准备溜之乎也。
李大化瞅准时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跳出墙根,拦在一对夜行人的身前。
高个子一看一个白毛和尚挡在眼前,心想这村公所哪来的佛门弟子?将心一横,一钩就朝李大化脖子划去。
李大化脚上功夫稀松平常,一个蚂蚱大蹬腿,远远跳开,单手合十,“嘚吧嘚吧”,嘴里念起往生咒。
瘦高个愣了一愣,心想这是做什么,不动手怎么动起嘴来了。正自猜度,忽觉心口发闷,说不出的难受。心想今天真邪门,刚刚遇到一个使烟袋锅子的玉面汉子,这回又碰到一个玩嘴皮子的白毛和尚。就又一提矮胖子的肩头,准备从另一个方向逃窜。
欧阳海见来了帮手,士气大振,抡起手中的烟袋锅子就往上招呼。
忽听吕四爷叫道:“两位师傅,不过是一对蟊贼,得饶人处且饶人,由他们去吧。”
吕四爷天生的门阀显贵,说话有一股不怒自威,不令而行的气度。
欧阳海不自觉就收住了脚步。
就这一瞬间,一对夜行人已越上外厢房的墙头,身影一闪,不见了踪迹。
李大化说:“可惜,可惜,若不是吕老板阻拦,定擒下这对蟊贼无疑。明天一早,叫刘村长好好审审他们的来历。”
吕老板微微一笑,手摇折扇,道:“所幸并未丢失财务,也无人员折损,行走江湖,能让一步是一步。”
欧阳海说:“吕老板说没事就没事,放过他们就是。”
吕老板赞许说:“两位师傅好俊的身手,此刻天色已晚,明天请两位屋里喝茶。惠然肯来,三生之幸。”
欧阳海和李大化一看,这么一闹,都已经是后半夜,再挨一时,就该公鸡报晓啦,当下别过吕老板,各回各屋,休息去了。
欧阳海一睡几乎到了晌午头。昨夜和两个夜行人缠斗十数合,当时不觉怎样,醒来却是筋酸骨软,活动不灵。心想这对蟊贼来路委实忒不寻常,自己十几年练功不懈,莫说斗了那么一时片刻,就是绕村子跑半宿都安之若素。可要说这两个夜行人有何来历,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村公所本是清水衙门,既无钱财,也无宝贝,江洋大盗无可觊觎,三更半夜来此做甚?
正自胡思乱想,窗外一声喊:“大海子,还没醒呐?”
来的是村公所的更夫夜行仙尤五哥。
欧阳海忙喊:“醒了,醒了,尤五哥有事吗?”
“哎呦,你睡虫不小,”尤五急急推开房门,说:“都喊了五六次了。”
欧阳海忙让座,问:“噢,有何急事?”
尤五抓起桌上的水杯,不管三七二十一,“咕嘟咕嘟”灌个底朝天,抹吧抹吧嘴,说:“唉,也不是啥大事,是吕老板找你和白毛老李去喝茶。”
欧阳海心石落地,闹半天是这个事,说:“吕老板有请,你叫醒我就是,何必急成这个样子?”
尤五一拍膝盖,说:“说的就是。可吕老板一再嘱咐,昨晚你和老李,击退悍匪,忙活半宿,一定不能惊扰,什么时候睡醒什么时候才能叫你。”
欧阳海苦笑,说:“嗨,有钱人就是啰嗦,找人喝茶也这么多说道。”
说完,翻身下炕,套上鞋就往屋外冲。
尤五用手拦住,说:“哎呦,大海子,你就这样去见吕老板?”
欧阳海这才想起,昨晚自己回屋闷头大睡,脚都没洗。脸红了红,嗫嚅说:“咱一个乡下把式,见人还熏香沐浴,披红挂绿不成?”
尤五哥说:“那也得像回事。就算你不怕自己丢人,也要考虑咱们安乐村的体面。”
尤五哥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欧阳海去了澡房。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带他去正厢房见吕老板。
银顶罗汉李大化早就收拾利索,正在厢房墙头下等,隔老远就举手招呼。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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