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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这个盒子打不开。”

御凤檀把他接了过来,左右端详了一番,然后说道:“这个盒子是需要钥匙的。”

“钥匙?”云卿重复了一句,眼底露出了诧异,“这钥匙在哪里啊?”

御凤檀摇了摇头,稍微沉思了一下,“玉片?这个里面装的可能不是玉片,而是要找到玉片,玉片里面自然会有那把钥匙。”

如此说来倒是十分的合理,云卿点点头,此时拿到了这个盒子,偏生到了手中又打不开,这种明明看着东西就在眼前,却不能清晰明了的感觉,确实不太好。

她瞧了眼那无花纹的盒子,“有没有办法可以将它强制打开呢?”她知道在民间有许多巧匠大师,可以不用钥匙也可以将盒子打开,就像那些大盗小偷,都有这个本领,也许这个盒子可以,毕竟玉片寻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若是花其他的时间去寻这个玉片,又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了。

御凤檀摇了摇头,手指在那木盒子上轻轻的敲了敲,发出清脆的笃笃声,“这盒子看起来简单,里面定是有机关的,若是有人想要用钥匙以外的东西来打开这个盒子,或者是借用外力从外面砸开,它里面的机关便会自毁。强行打开定会让里面的东西付之一炬。这样一来,我们辛勤寻找的一切,也就白做了。”

他这番话说的倒有几分道理,云卿知道御凤檀虽然平日里什么都不做,然而所涉猎的范围极广,尤其是他手中的密局里的人个个都是精英。他对机关也有一定的了解,刚刚在那里揣摩了一番,定是在研究可不可以打开这个盒子。

如今他们二人已经找到了这个盒子,也不再停留在静心庵,而是和那老师太告别了之后,便策马往扬州临安县赶去。

不过已经找到了东西,两人的心境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不像刚开始赶着回去,而是边走边在马车上欣赏风景。

这时候的江南那风景正是美丽,正是烟雾朦胧,水雾袅袅,小桥缭绕,青山环绕,一种仙境似的感觉,一路上两人还不时走走看看。

经过了扬州府和青州府的交界线,丽园县的时候,这里正是赶集的日子,街上人头熙熙攘攘,不少小贩都在两旁摆满了东西。

远远便能听到小贩的叫唤声,“五分钱一个的包子,热乎乎的刚出炉的包子,馅多皮薄味道好啊!”

“好看的簪子,京城里最新流行的款式,只需要一两银子,就会让大姑娘更美,小妇人更有韵味!”

这些最为普通的声音,形成了最悦耳最好听的乐曲。

云卿和御凤檀坐在马车上,也被这样简单而质朴的生活吸引了过去,掀开了车帘,往中间望去。

热闹的摊贩之中,此时前方有一个老人家挑着鸡蛋迎面而来,一边一走一边喊着:“自家下的土鸡蛋哦,又香又好吃,现在只要八文钱一个,买的多的还可以便宜一点。”旁边还有人看,本就拥挤的道路因为他,变得越发的不好走。

旁边走过来一个长得普普通通,脸方肉横的卖油郎,见他挡住了道路,对着那老人家喊道:“老头子往旁边让一下,你给我过一下。”

那老头看起来瘦弱,脾气却是暴躁,一听到别人叫他老头子,便横眉竖眼,扯着喉咙道:“你说什么呢?”

“说你呢?干嘛堵在路中间挡着?就你那几个鸡蛋,能卖几个钱?干嘛堵在哪里耽误我做生意?”

同是做生意的人,都看对方看不过眼,顿时大吵了起来。

旁边有做其他小贩的,也看着两人吵起来,顿时上前去做了好人,结果劝架不成,只看那老人家推推嚷嚷,推不过那个中年人,一时气不过,对着他的油桶猛的踢了过去,“我让你卖,让你欺负老人家,我看你怎么卖!”

哗啦啦一声,从桶里倒出来的油花倒了一地。

那中年人看自己辛辛苦苦挑的茶油倒得满地都是,顿时拿着老人的两担子鸡蛋丢了过去,“我卖不了油,你这破鸡蛋也别想要再卖了!”

两人你一下我一下,油桶鸡蛋全部都打翻,地上滑溜溜的,人站上去,都站不稳。

一个妇人大着肚子,看样子是个孕妇,被人群推挤着从旁边走过去,不小心踩在油桶上,瞬时就对着这边滑了过来。

她两手捧着肚子,惊声尖叫着:“救命,救命!”

旁人都看到她的动作,都齐齐吓得吸了一口气,这地板又是倒了茶油,又撒了蛋清无比溜滑的,看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着前方扑去。

他另外一边传来了声音,只听到卖油条的担子方向,看着中年的那个大妈,举着手中的木棒对着在前面奔跑的瘦小男子跑去,“这个该死的小子,又偷我的油条!我让你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她朝着这边追过来,本来就热闹的街道,一下变得更加的汹涌。

御凤檀看这一切,微微地皱眉,狭长的美眸长如黑羽的睫毛忽闪了一下,掠过睿明的光芒。

在这一瞬间,只看到那冲过来的孕妇,追过来的卖油条的大妈,以及那瘦瘦小小的男子,和那两个依旧纠缠不清的卖油郎和卖鸡蛋的老头,突然一下,眼神都纷纷一冷。

那孕妇更是滑的手都顾不上捧着肚子,到处乱抓,朝着轿子里面扑了过来,一面惊惶的瞠目大喊道:“夫人救我,救我!”

云卿皱眉,她不知道怎么,虽然看到那个女人是孕妇,但她觉得其中有些古怪,并没有伸出手,她善良,但她不是愚善的人。

御凤檀弯唇一笑,不错,竟然完成这样一手来了,比起以往的方法,倒是有几分看头。

就在笑容刚刚在面容上绽放的时机,那个孕妇已经滑到离马车只有六尺的距离,猛然就看到她朝着鼓起的腹部扯了下去,那高凸的胎儿一下就变成了一条长达一丈之长的铁链,对着云卿席卷而来。

而那与此同时,那身后的瘦小男子,手中也出现了三根长刺,亮出了他的武器。对着拉着马车的骏马袭去,他动手的同时,易劲苍也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将他来势破除!

突然发生的变故,令周围围观的群众纷纷一呆,刚刚那五个还在吵闹不堪人竟然在同一时间,扑向了马车。

只见那铁链如同破空的长蛇滑了下来,势不可挡,若是扑到人的面上,定然能让人脑袋开花,可到了马车前,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墙面挡了下来,生生阻止了去路,而铁链却被反弹得朝着那孕妇的脸面扑去,惊得她脚下猛地一顿,朝着半空跃去。

御凤檀收回举起的手掌缓缓的一笑,凤眸里带着品评美酒的惬意,“不错,有点进步,可是还是差的太远了!”

这一刻,只觉得他全身如同月华笼罩,偏生又那般的高傲,似乎一切都不被他放在眼中。那五名刺客自诩为高手,眼看孕妇一击不成,便一同使了眼色,“好,果然是高手,那就看你承受的住我五人的联手吗?”

在他们激昂的声音之中,御凤檀却是慢慢的斜躺了下来,舒服的靠在云卿的腿上,青丝洒在马车的褥子上,白与黑的映衬无比的刺眼,也无比的妖孽。

云卿望着那五个人,虽然她不懂武功,可杀气这样东西,便是普通人也能感受得出,这些人的杀气十分之重,想来不是庸俗之辈,能在此时出现,又经过刚才那一番布置,必然不是小看之人。

只是御凤檀这样子,根本就不像是要跟人对仗吧?

果然,只看御凤檀朝着他们摇了摇食指,不赞同地道:“对付你们,我还不需要出手!”话音一落,便看到马车附近如同阴影一般,迅速的飘出了四道影子,每一个都拿着不同的武器,全身上下包裹着黑色的布料,只有一双眼睛在日光下闪烁着凌锐的光辉!

“五对五,这才叫公平!”

那四个影子,便是密局三组,专业的密影,加上易劲苍便是五人,五对五,开始了猛烈的厮杀!

密影的身形在阳光下依旧像是个一个影子,明明看着他们还站在面前,倏地一下原地消失,从四面八方各种不同的角度袭下来,云卿盯着他们,简直为武学的博大精深暗暗称奇!

“唔,卿卿,不许你这样盯着他们看,还有我呢!”御凤檀拉了拉云卿垂下的青丝,声音带着软软的无奈。

云卿朝着他低头一笑,“我还没看到这样的武功,实在是太神奇了,简直就和隐身术一样!”

看到小妻子兴高采烈的赞美他人,御凤檀的醋坛子顿时又打翻了,加大了力气拉了拉发丝,“那不是隐身术,是忍术!”

忍术,那是什么东西?

云卿还来不及想,就被一只大手扣住了脖颈,往下一压,正巧对上了御凤檀正在下面等待的薄唇。而御凤檀玉手一扬,便将帘子放下,不给人窥探春咣的机会。

不满意云卿的分心,所以御凤檀极尽所能,一下子就以猛烈的功势抢夺了云卿的注意力,不给与她任何考虑的机会。

渐渐的感受她已经配合了自己的,开始投入了这一吻之中,御凤檀才慢慢的,一点点的带着她沉醉在其中。

外面的厮杀还在继续,在鬼魅般的密影出现之后,那五个人所占的优势渐渐的落下,最后一个个不甘的倒下。

初夏的阳光洒在了街道上,映着地上的尸体,有着一种怪异的美感,血液流在那洒满了茶油的路上,缓缓流到了两旁,汇集成一条细细的溪流。

刚刚还在目瞪口呆的百姓,突然一下明白了什么,顿时作鸟兽散走开,口中尖叫:“杀人了!杀人啦!”

街上一片混乱,尖叫声隔着车帘传了进来,将云卿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抬起头来,凤眸朦胧,小脸酡红,呼吸略微不平,就连胸口都起伏不定,那样子落在御凤檀的眼底,简直是比春日的景色还要美丽。

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云卿掀开帘子一看,外面的道路已经空空的,而激战也已经结束。

易劲苍正在查看地上的五具尸体,在他们的颈部侧面看到了红色枫叶的形状,他转过头来对着御凤檀道:“世子,是血衣教的人。”

“血衣教?他们的人都从京城跟到这里了吗?”

云卿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中有一些怪异的感觉,“他们每一次都想刺杀陛下,怎么现在将矛头指向了你我?”

御凤檀皱他修长的眉毛,眼眸里露出了睿智的光芒,依靠在马车的壁上,衣袂如流云铺展。修长的食指在额头上轻轻的敲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声音慵懒道:“他们通过了这么精心的设计,便是想要对我们实行一个出其不意罢了,看来他们早就知道我们来到这里。”

“难道血衣教的人也知道我们在找那样东西吗?”云卿顿时问道。“那样东西从没听过血衣教的人也要找啊,怎么现在他们会突然出现呢?”

实在不是她多想,自从她重生以来到如今,在找这样的东西的人,她知道只有四皇子,血衣教与皇族非亲非故,他们为什么要寻找元后的东西呢?

御凤檀摇了摇左手的食指,轻轻的从喉管里发出了一声否定的声音,“不,他们不应该在寻这样东西,若是要找的话,也不会等到如今再下手,应该是说他们盯上我们,只是想杀了我,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我。”

马车缓缓驶过了大街,旁边的人都吓得走开了,易劲苍驾着马车轻松走过了大街,马车里,云卿带着几分疑惑的看着御凤檀。

御凤檀侧过脸来,长长的青丝顺着脸颊,垂落在他纯白色的衣襟前,越发显得他有一种公子如玉的纯澈美感。他微微一笑,勾起朱红的唇畔,看着云卿道:“你还记得吗?我跟你提过,明帝给了我一个密令,让我顺道到扬州来。”

云卿当然记得,御凤檀回来就跟她说了。如今看来,血衣教这批人来的原因,可能可那密令是有关系的。她微微蹙眉,“哦,是什么秘密?”

御凤檀点了点车帘外,“等下我要带你去看的地方,你便知道,那密令是什么。”

“原来你来这里,不单单是来找这个盒子的。”云卿一想便知道他的用意,难怪他回来的时候不是走的原来的那一条路。

原本想着,他也是跟来时一样,是为了避开其他的人的追踪,如今看来,御凤檀是早有打算。

等御凤檀到了所说的地方后,云卿看到的却是一座重重叠叠的山峰。他们此时所处的地方,应该是属于扬州府的边界。

云卿虽然自幼生长在扬州府,但是很少出门,虽然扬州府城也许知道,但是周边的地方完全可以说是陌生的。

此时出现在她眼前的,就是那座高山,那山看起来,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并不像其他的山峰一样,看起来翠绿一片,反而像是秋天一般萧索,上面怪石嶙峋上面透出一种阴森。

她望着这山,除了阴森外,实在看不出什么,她转头看向御凤檀道:“这山可有什么古怪?”

御凤檀缓缓的下了马车,轻抚了锦袍上的皱褶,优雅地走到她的身边,望着这座山道:“若是我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古怪,就不会明白其中蕴含了什么东西。”

他这样一说。便让云卿的好奇心掉了起来,不由追问道:“陛下给你的密令便是和这山有关吗?难道其中藏有宝藏?”

御凤檀斜睨了她一眼,狭长的凤眸里带着点点星光,含着点点笑意,“平日你看的书中,是不是都说山中只有宝藏呢?那些话本子里经常说,有什么大侠掉落到了一处,捡到了前朝流落的宝贝,这山的感觉便是吧。”

云卿看的书内容十分繁杂,不管史记,地理,天文,小说,她都一一浏览过,毕竟作为这个时代的闺中女子不可以参加宴会以外,其余的时间一般都是在屋子里打发的,而云卿选择的便是阅读的方式。

“你平日里看的这些书,今日倒是说对了一两分。”御凤檀牵着她的手向前走,“这里,陛下给我的密令中说有探子发现,在这山下的溪水下,有白银含在沙中。”

“白银含在沙中?”云卿眸子突然睁大,惊讶的望着御凤檀。

听过浪淘金,却没有听说过溪水中有白银的,难道是说这附近发现了银矿吗?

如果说是发现了银矿,也不需要御凤檀接到密令来调查了,大雍完全可以将银矿收入国家的编制中。

御凤檀像是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带着她往山中走去,只见原本山中没人的地方突然开阔了起来,里面的人穿着普通的布衣,训练有素,在看到御凤檀之后,过来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参见世子。”

虽然衣着简朴,但是从他们的动作可以看到他们是朝廷的人,御凤檀已经接到密令多日,想必已经有所动作了。

御凤檀颔首后,带着云卿往里面走去,里面的人也不多,分别都在处理着手头的事情,见到两人纷纷起来行礼。待走到一间屋子中,御凤檀拿出了一块金锭,拿在手中垫了垫,“你瞧瞧,这就是从河中淘出来的东西。”

云卿不解了,若是从河中淘出银沙还好说,可是淘出这一锭银子,这就太奇怪了。

云卿犹疑的接过那金锭,反过来,看到底下有四个镌刻的小字。她眼眸微微一凝,拿着金锭再看了一眼那小字,“这是官银。”

“没错,这就是官银,你可知道这官银是什么时候吗?”

云卿看着这一块官银,望着御凤檀透着眸光的狭长眼眸,那眸子中透出来的丝丝笑意,意味深长。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微微惊讶:“这难道就是被秦家私吞的那一批巨款吗?”

御凤檀点了点头,“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可知道这处是什么地方?这里原本是一处普通的小山,大约二十年前突然传出了一个传闻,说这里有鬼,到处都阴森森的,一到晚上就有人看到白色的女鬼在山下徘徊不定,飘荡来去。

本来到此处砍柴的樵夫不相信,有胆子大的人去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如此去了七八个人后,都是一样的结果,从此以后,也没有人再敢进去了,就这样,这山上的树也就渐渐的少了,不像别的山头会开花,会生枝桠,晚上还有有古怪的声音传来,便成为了有名的鬼山。

若不是这一次地震发现这里,落下了白银的话,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这银子里的批号,成色,重量,和二十三年前失踪的那一批巨款刚好相符,我们顺着溪边往上走,还发现了一小批这样的白银,据我估计,这是还来不及融化的那一批。”

“来不及融化?也就是说还有人在使用这批银子?”

云卿记得这个案子在当时的明家,也就是耿沉渊的母亲,所出的本家秦府。

记得当时,秦家被指贪污了这笔银两,一直都是大呼冤枉,秦老爷更是不管受了什么样的刑罚,在天牢里始终咬紧牙关。

所以到他死的时候,也没有招认出银两的下落,有人说他有合作者,也有人说这是个冤案。但是在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他,因为实在是找不出下落,所以最后变成了无头案。

而这笔银两数额之大,是大雍的半个国库,实在是令人咋舌。有人将它夺了去,自然不敢拿了银子就直接出去用,必定是要细细的融化,才能够在外流通使用。

经过御凤檀鬼山的说法,云卿的脑子里将这些事情连接在了一起,的确是说得通。

若是想要将这笔银两融化,必然是需要一个大的场地,然后融银的时候自然是浓烟滚滚,也是需要柴火。

而这座山正是从个时候开始传出了有鬼的传言,这便是利用人们害怕鬼怪的心理,让别人不能接近,来的人少了,便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古怪,里面的人就可以在此处融化银两。

以免引起他人的注意,而趁着夜色中融化银两,浓烟便会融合在墨色的天幕里面,自然也分不太清楚,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发现。

但毕竟是白日里不能工作,音量巨大,以至于过了二十余年,这笔银两还剩下了这么多,真不知道,是天意难测,还是老天作弄人,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被人发现。

她将那银子放在桌上,“此处是一个炼银的工坊,还有炼银的炉子,到处都熏得黑黑的。旁边的山壁给了他们绝佳的隐蔽,只要不是靠着山内走了进来,就发现不了里面的情况,而这些地方必定似有高手驻守,阻止别人进来,若是有人进来,就一击毙命。如此形成了传说中人们看到的鬼怪。

可见血衣教的教主是一个心细的人,每一环每一扣,都设计得如此只好,也难怪说他在这里藏了二十多年没有人发现。”

云卿一边走,一边说,御凤檀站在四周查看,不时和士兵说上一两句话,突然他听到云卿此言之后,却是侧过头来。眼中闪过一道极快的眸光,修竹般的长眉也皱了起来。

云卿转过头来,正好看到了惊疑的眼色,她熟悉御凤檀的脸上每一个表情,一看到她的表情,便知道有古怪,她走到他的身边,轻声的问道:“怎么了?”

御凤檀吩咐了身边的士兵继续挖走证据,将银两全部寻找出来,然后与云卿朝着一条更加偏僻的地方走去,他垂着头,眸子透出几分萧索的冷意,“你说这笔银两如此巨大,有谁需要这么大一批银两?并且在这么多年一一消融,还不让人发现呢?”

“是啊,这么大一笔银两,即便是融化了之后要流通道市面上,也不可能像老百姓一般,一点一点像买自己日常用品一样点点流出。若是大批量的使用,一定会引起银号或者朝廷的注意。”她的脑中灵光一闪,眸中映出了一点点光华,像是明白了御凤檀的意思,“你是说,血衣教!”

御凤檀望着前方一颗巨大的石头,那石头兀立在平摊的山坡之上,将那天际划成了两块,天际染上了灰蒙蒙的色彩,他幽然的叹了一口气道:

“当初你曾经说过,若是血衣教这样庞大的组织,需要庞大的银两支撑,我让人在全国各地都调查,但是都始终没有发现,有哪里的钱庄或者是有人提供大量银票的钱庄或者商家,与血衣教有来往。

我一直都觉得奇怪,还曾想过是不是调查的方向是不是有所偏差。如今这银两都让一切有了合理的解释,若是这批银两是血衣教的人在使用的话,那么他们就不需要大批量的将银两换出去,而是只要将银子都分到各个支撑他们架构和组织的流通与成长,就足够了。以他们人数之多,消化这样的白银的确不是难事。”

云卿点了点头,顺手扯过一个小树的树叶,放在手指之间慢慢的磨着,“血衣教虽然说目前规模庞大,但在十八年前,他并没有现在这么庞大,但在如今的规模也是一步一步发展而来的。这一批银两随着日后的发展会慢慢的消耗,看刚刚银两的数量,大概是已经只能支撑一到两年的时间吧。所以血衣教才会频频动作。

但是这样想的话,那血衣教的人,他只是一个江湖组织,他怎么能够将朝廷的税银截在手中呢,还是说血衣教的人,本来就是朝廷中人?”

云卿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是她的猜测太大胆,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她转过头来,看到御凤檀眼中的凌厉,显然,御凤檀和她一样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拉着她到这无人烟的地方商讨此事,实在是这件事涉及的太广,若是血衣教一直是有人在蓄意谋反的话,那这个在背后策划的人,究竟是谁呢?

站在山崖旁边,高处的风吹到这些微的寒意,吹起了御凤檀如丝的长发,他单手负在背后,望着前方那些缩小的景物,慢慢的道:“若真的是朝廷中人造反的话,现在我们知道,可能晚了。”

云卿被她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而吸引了心神,“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晚了?”

御凤檀用手指了一下刚刚他们所来的方向,长长的袖袍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凌厉的弧度,像是一个无力的叹息。

“我刚才听说了,士兵到这里来的时候,这里的人员已经全部转移了,留下的只是剩下极少的白银和工具,加上近日我们在路上碰到了血衣教的拦截,我想,若是他们真的还想要这一批白银的话,定是还要人留守在这里,毕竟这一批银两说是极小的一部分,但对于他们来说,还可以支持一到两年。

这一到两年,若是还要发展下去,就要去寻找新的生财之路,然而我的密探没有得到消息,二来他们毫不犹豫的就放弃了这一处的银两,那么说明,他们还有别的动作,这个动作让他们再也不用借助银两,直接达到最终的目的,我想陛下现在的处境一定十分的危险!”

这几句话掷地有声,落在了两人的兴头上,如惊涛骇浪一般拍起了千尺浪,更为汹涌的是,此时明帝的处境。

发生了地震之后,明帝很快下了罪己诏,然后派遣了五皇子去了灾区,给受灾的百姓救助。

本来明帝就是一个信佛的人,为了平复自己与百姓心中的担忧,他决定向着泰山去祭天,愿祖宗皇天厚土给予国泰安康。

祭天兹事体大,事关国运,一路上禁军护驾,上上下下,将近五千来人,朝着泰山而去。到了泰山的高庙之上,明帝按照礼仪,沐浴,焚香,虔诚祈祷,希望上天和祖先能够护佑大雍国土安宁,百姓安居乐业。

进行了九天的祭天仪式之后,明帝便准备回天越城。等到队伍到了一处山岭时。此处地处偏僻,到处都是崇山峻岭,怪石围绕。泰州处于多山地区,几乎是处处可见山,便是道路也是修在了山川之间。

头先派出的军士探过,明帝的车驾经过之时,山路两边峭壁如削,山石纵横,古树横生,两旁看起来都没有活物的影子,只有偶尔穿过的风声呼呼而过,这样的情景倒是显得格外的安静。

禁卫军也走得十分的安心,毕竟两旁都是峭壁,要是有人想来,也只能从前后方向袭来,而两个方向,自然是有精锐的士兵守卫。

可是,安初阳走在前面带着队伍前行,却觉得心头有些不安。他觉得这些峭壁看起来安全,可是却隐隐约约的生出一些不安,好像有无数双眼睛盯在这里,好像随时有人出发会偷袭这里。这是武者的一种直觉,是人的一种本能。

就在他微觉不对的时候,前面突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响声,只看到平静的地面突然一下地震起来,山壁摇晃,地面震动,许多石头顺着山坡滚了下来。

人马一下被那突然发出的巨大响声和变故,吓得睁不开眼睛,空气里充满了慢慢的硝烟味。

安初阳闻到那气味之后,握紧缰绳,转身对着后面的队伍大声喊道:“快!快去,护着陛下撤退。”

这绝不是什么地震,而是有人在山上埋了炸药,故意断了他们的前路。

然而,他们的反应还是慢了,就在他们认为不会有人的峭壁之上,突然站出了一列列的弓箭手,箭弩夹杂在乱石之中,对着队伍射去。

那乱石巨大已经足够惊人,在躲避它的时候,哪里有顾得上那小小的箭矢,然而那箭矢所带的杀气,却是一点都不比乱石要差。只听到道路两端惨叫连连,人马失声,慌了神地大叫。

原本那觉得最为安全的地方,此时竟然敢如鬼魅一般蹿出了许多人,他们头上系着红色的头巾,显然就是血衣教的狂徒。人不停的从那山壁上出现的洞口里爬出,踩着竹子和绳索做成的软梯,在弓箭的保护下向山下快速的爬下。

这些士兵大多是骑在马上,又应对这样突发的情况,一时之间,根本就顾忌不过来,明帝坐在銮驾里,只觉得突然一下,銮驾倾倒了下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倾斜,一手牢牢抓住旁边的窗沿,才稳住了身子。

他掀开车帘往外一看,便看到外面惨象。眼看着那些血衣教和禁军一个一个厮杀,不时有禁军受伤,倒下。

他深邃的眸子里渗出了一抹寒意,突然就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面上一丝不乱。

看着安初阳坐在骏马之上,面色冰冷地喊道喊道:“众位将士听令,血衣教狂徒竟然袭击朝廷军队,绝对不能轻饶他们!”

明帝看到此情此景,到底是一国帝王,就算遇到眼下的情况,他还是显得十分镇定,至少没有如一些士兵一样慌乱。

但是,现在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镇定可以挽救的,那些被巨石砸的头破血流,身骨开花,那些断裂的身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被折断在山下,情状之惨,实在是让人难以直视。

朝廷方的人数一下子减少,不少随行的官员都被杀害,而对方的士气却是大涨,两番厮杀之中,已经渐渐分出了优劣。

安初阳一刀砍杀了一个血衣教的狂徒,策马过来对着明帝道:“陛下,血衣教教众早有准备,此处不宜久留,微臣冒昧,请陛下与微臣一起避难。”

此时的情况已经容不了再说那么多,明帝左右一看,就看到了血衣教的人占了上风,他咬了咬牙,眼中尽是不甘之色,但还是由他站了起来,跨在了安初阳牵来的马上。

见明帝上马,安初阳和二十名侍卫包围起来护在了中间,组成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护卫队。接着,安初阳举着手中的长剑喊道:“走!我们一起将陛下护送出去!”

他们一路向前,举着手中的长剑挥舞,将那射来的箭矢避开,把那些追兵甩在了身后。

明帝在马上奔驰着,回头看了一眼血衣教的人,他若是此番能逃出去,必然要将他们连根拔起,一人不剩!不惜一切代价!

而血衣教的人本来的目的就是明帝,当看到他逃出来的时候,众人便高呼:“那皇帝老儿跑了,快点追!”

身后的追击声越来越猛烈,箭矢也越来越多,护着明帝出来的侍卫已经有八名从马上被射了下来。

安初阳回头一看,脸色一凝,对着明帝道:“陛下得罪了。”抬手一拉,便跃到了明帝的马上,坐在了他的身后,明帝此时也明白了他的用意,安初阳这是为了替他遮挡后面射来的箭矢。

他深深的看了安初阳一眼,心口一动,却是没有做声,只加紧勒着马缰绳朝着对面跑去。

好在大雍的皇子们对于骑射之术都不放松,明帝养尊处优多年,坐在马上也没有露出怯弱之势。

马儿一路狂奔,眼看着就要朝着前路跑去,就在这时候,就听见空气中响起了一声怪异的类似号角的声音从山谷中间传出,奔跑的马儿像是被人拉住了缰绳一般停止了下来,疾行的马蹄骤顿,在山路滑出了长长的一行印迹。随即骏马嘶鸣一声,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这是怎么回事?”饶是明帝镇定,现在看到身下的马儿一下不听指挥,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不由慌张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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