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想让阮泽进国子监读书。
孟母三迁择邻而居,阮玉希望阮泽能在一个好的氛围下读书学习。
只阮泽还未参与科举,他想进国子监只能走“举荐”这一条路。
这本就是为京中权贵开的后门,恰好温珣这个国子监祭酒便是为数不多拥有举荐权的人。
温家儿郎皆才华出众,用不上这个机会,温珣又素来端正严肃,不肯举荐那些酒囊饭袋。
阮玉秉着节约的精神提出请求,这么好的机会总不好白白浪费。
阮玉软磨硬泡了许久,终于说动温珣给阮泽一个机会。
可以让他暂时入学旁听,但三个月后的考试成绩至少要在中等才能继续让他留在国子监。
“小女谢过温大人。”阮玉起身见礼,没有得寸进尺要求更多。
能有一个机会就很好了,剩下的便要靠泽儿自己了。
“时辰不早了温大人早些休息,小女先行告辞。
温大人也请心安,小女日后与温府再无瓜葛,绝不会再来纠缠。”
阮玉说这话时眼睛亮亮的,那轻松的语气好像摆脱了一个大麻烦似的。
温珣心口有点堵,怎么有种被人嫌弃了的感觉呢!
阮玉离开时整个人神清气爽,她之所以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一是为了给那对狗男女添堵,再有便是为了彻底与温府划清界限。
温府再不欠她什么,更不用某些人屈尊降贵来娶她!
想到那人,阮玉睫羽微垂,万千情绪错综交融。
她迈下石阶,眼前忽然出现一双墨色锦靴,她随意的抬起眼睑,毫无预兆的望进了一双幽如夜色的眸子里。
这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与火场中她最后见到的人渐渐重合,只不那时的他目光深情缱绻,而现在清冷如月,没有半点波澜。
温家四郎,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上京城人杰辈出如漫天星辰,而温珩便是天上那轮月,月明星隐无人可及。
上一世是温府主动退婚,温珩为了家族清誉,为了弥补她这个受害人娶她为妻。
所有人都觉得温珩娶她是明珠蒙尘,她配不上他,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平心而论温珩待她不错,吃穿用度未曾有过半分亏待,京中所有流行的衣裳首饰她总能最早得到。
她也曾天真的庆幸感动过,也曾试图做一个配得上他的妻子,如果不是后来知道了那件事……
今生再遇,已是隔世。
阮玉心里某处钝钝的涩涩的,那是一种复杂到让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的感觉。
阮玉慌忙移开了视线,恍若未见般自温珩身边擦身而过。
她走得太过利落决绝,衣袂卷起的风丝微冷,一直凉到了他的心里。
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少女的背影,直至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处,冷月银辉将他的身影勾勒得格外寂寥。
锦言偏头看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怎么觉得主子好像一副受伤的模样,点像被人遗弃了的幼犬,怪可怜的。
“锦言。”温珩身形未动,只淡淡唤了一声。
锦言忙敛下心神,垂首回道:“主子有何吩咐?”
“去领罚。”
“是!啊?”锦言一头雾水,“属下什么都没做啊。”
温珩收回视线,冰冷的目光自锦言身上扫过,“腹诽也不可。”
锦言:“……”
呜呜呜,果然是幻觉,主子怎么可能会可怜,可怜是他才对!
温珩眉心深拧,他想不明白她方才看他的眼神。
他想过她可能早就不记得他了,毕竟他们只有一面之缘,而他已离京六年有余。
可那绝不是看陌生人的眼神,疏离、淡漠还有更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温珩是个美而自知的人,所有人看他时都会目露惊艳,唯独她没有。
他这是被讨厌了吗?
温珩墨色的眸中碎光点点,他倏然眯起眼眸,眸中寒光乍现。
她不可能无缘无故讨厌他,唯一的解释便是他被厌乌及屋了!
温珩转身拂袖,银色的袖口在夜色下划过一道锋芒。
“主子您去哪?”
“给父亲请安。”
锦言抬头望向高悬的明月,老太爷定然早就睡下了,这个时候真的是去请安吗?
怎么感觉像去告状呢。
锦言的猜想很快得到了证实。
片刻后,温珩前脚离开温老太爷的房间,后脚便有两个亲卫将温云谦从床上拉到祠堂里杖责二十,旋即落锁走人。
温云谦:“……”
什么情况?
……
阮玉顺利的回到阮府,翻过院墙溜回了自己的院子。
屋内燃着灯,灯下坐着一个满脸幽怨的小丫头,身上的怨念重得吓人。
看见阮玉回来,小丫头红了眼圈,“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奴婢到处都找不到您,都快急死了。”
她寻不到阮玉又不敢声张,只能默默在屋内祈祷,将各路神佛都求了个遍。
阮玉笑着走上前,抬手拭去小桃脸上的泪珠,“傻瓜,这里是我家,我不回来还能去哪?”
小桃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子,“奴婢知道您受委屈了,明明是三小姐打碎了老夫人的花瓶却反过来冤枉您,害得您被老夫人罚抄经书。”
小姐委屈她也委屈。
看她委屈巴巴的样子,阮玉觉得好笑又感动。
小桃自小跟着她,后又随她嫁去了温府。
不管别人如何轻视她,只有小桃觉得她家小姐就是最好的,世上就没有她家小姐配不上的人。
阮玉笑着揉了揉小桃的头,声音柔软而坚定,“放心吧,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们了。”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身边的人重蹈覆辙,泽儿是,小桃也是。
小桃仰头望着阮玉,总觉得今天的小姐眼睛格外明亮,比起往日总是愁绪萦绕的模样要美不止多少倍!
沐浴之后阮玉宽衣而眠,她轻轻勾起嘴角,笑着闭上了眼睛。
明天可是个好日子,她需得养精蓄锐,好好会一会许久不见的亲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