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便有两辆马车自阮府大门前驶出,一路驶向清心庵。
清心庵是京城内的一间庵堂,常有大户人家会将不听话的女儿送来此处清修调教,再加上女眷在庵堂行走也更为方便,是以香火倒也不错。
魏氏与阮璃坐第一辆马车中,阮璃还没睡醒便被婢女叫了起来,正窝在车上生着闷气。
韩氏得知阮璃的八字克她后简直是一刻都忍不得,能让阮璃在府中过夜已经是她最大的仁慈了,不然若换作阮玉她早就连夜让她卷铺盖滚蛋,是以一清早便派人去催。
见阮璃绷着脸眼睛还红肿着,魏氏耐心的劝慰道:“好了璃儿,娘会与主持打招呼的,她不会为难你的。”
“那住得也不舒服啊!再说庵堂的饭菜一点荤腥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吃啊!”阮璃自出生起便住在将军府里,早已习惯了锦衣玉食,受不得半点委屈。
魏氏何尝不心疼,更是恨死了木凌虚。
本该是阮玉来受这一切,现下倒是让璃儿受了这无妄之灾!
魏氏恨得牙根痒痒,但只能耐心的安抚着阮璃道:“你想吃什么就让婢女下山去买,娘会事先打点好,主持不会干涉的。
娘对外便说你担心祖母的身体主动前来庵堂祈福,众人都会赞赏你有孝心,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好。
转眼你也到了还议亲的年纪,如此不也是锦上添花吗?”
阮璃虽还闷闷不乐,但又觉得魏氏说的有理,只得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魏氏拍了拍阮璃的手背,语气幽幽,“而且你放心,过不了多久娘就会来接你。”
魏氏掀开车帘冷冷看着后面的马车,眼中布满了寒光。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她正愁如何将阮玉诓来,没想到她竟主动请缨,可见老天也是站在她这边的!
并不算宽敞的马车中阮玉与姜羽相对而坐,阮玉一上车便闭目养神,全然不给姜羽攀谈的机会。
姜羽自己坐着无趣,便也靠着车壁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阮玉半抬起眼睑打量着对面的少女,姜羽是典型的江南美人柔婉似水,很难想象这样的女孩子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看书溂
可阮玉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无知的小女孩了,如今她是钮祜禄阮玉,绝不会再轻信任何人。
马车一路颠婆着行到了清心庵。
姜羽刚睁开眼便见阮玉挑开车帘利落的跳了下去。
“玉表姐等等我。”姜羽连忙整理了一下发髻紧随而出。
“玉表姐,你能扶我一下吗?马车有些高。”姜羽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她看人的时候眼中总似不自觉的楚楚含情,谁又能拒绝得了这样的女孩子。
阮玉挑挑眉,伸出了手。
姜羽立刻弯唇凝笑,乖巧的扶住了阮玉的手臂,“谢谢玉表姐。”
“无事。”面对姜羽的亲近,阮玉只淡淡回了两字。
姜羽也不介意,仍旧笑盈盈的。
清心庵的主持静和师太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女人,脸庞圆润眼眉微弯,看着便是个十分温和善良的人。
静和师太让两个小丘尼去安顿阮玉几人,她则引着魏氏去正殿捐赠香火钱。
阮玉看了一眼她们的背影,敛眸离开。
房间很小一目了然,小桃摸了摸有点硬的床板,庆幸道:“还好我提前带了羊绒垫子出来,不然小姐这细皮嫩肉的哪里受得了!”
小桃着手收拾屋子,时不时就要抱怨几句,阮玉却并不在意屋内的简陋,毕竟她来这是要做正事的。
魏氏打点安排好便要启程回府了,阮璃依依不舍的送魏氏离开,哭哭啼啼的落了几串泪珠子,转身见阮玉在看她才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狠狠道:“看什么看,走开!”
她故意用肩膀撞开阮玉,“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阮玉淡笑着拂了拂肩膀,唇角微勾。
阮璃最好能一直保持这种讨人厌的态度,这样会她才不会中途心软!
庵堂的饭菜一如想象中那般清汤寡水,姜羽和阮璃都吃不下去,只有阮玉吃得津津有味。
阮璃放下筷子,故意大声对姜羽道:“我带了些糕点来,咱两去我房间吃!”
姜羽看了阮玉一眼,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她虽想与阮玉搞好关系,但也万不能得罪了阮璃,毕竟阮璃还有个做吏部侍郎的舅舅呢。
经过阮玉身边时阮璃哼声道:“贱人贱命就是吃什么都香!”
阮玉仿若未闻,仍旧小口小口喝着青菜粥。
没有横眉立目的阮璃和总是与她搭话的姜羽,阮玉觉得世界都清净了,用过午膳后她便随意在庵堂里闲逛。
石径小路两侧种满了青翠的碧竹,风吹竹林空气清新。
前一世她先被退了婚事,而后又被韩氏赶来清心庵,整个人心灰意冷哪里还有心情欣赏风景,倒是不知这清心庵的风景倒是清雅别致。
她沿着小路向竹林深处而行,层层碧竹后隐有钟楼一角露出。
阮玉驻足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间被锁起来的钟楼,墨色的瞳孔闪过星星碎碎的寒光。
竹林中忽然传来争执声,阮玉抬步走过去查看。
原是几个小丘尼起了争执,两个十几岁的丘尼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丘尼堵在假山处,冷声道:“丑八怪,快把云片糖交出来!”
小丘尼背靠着假山凶巴巴的瞪着她们,用力的晃着头。
“丑八怪,非要逼我们动手是吧!”两人说着便将小丘尼推倒在地,一人按住她的双手,另一人在她怀中翻找起来。
“找到了找到了!”两人各取了一片云片糖塞入口中,心满意足的眯起了眼。
见小丘尼还在瞪着她们,其中一人道:“看什么看!又哑又丑,我们抢了你又如何,你连告状都不会!”
另一人嗦了嗦手指笑着道:“丑些也好,许多香客瞧她可怜总会多赏她一些吃食,正好用来孝敬我们!”
两人哈哈笑着,全然不在意小丘尼瞪红的眼睛。
忽有一只手横伸出来夺走了小丘尼手中的包裹,两人一惊回头道:“谁?”
阮玉掂了掂手中的包裹,睨着两人道:“出家人不是讲究慈悲为怀吗,你们居然在这里欺负同门?”
两人脸色微变,一人仰着头辩驳道:“她才不算我们的同门,师父说她上辈子定然作恶多端,这辈子才会又丑又哑!
她是坏人,我们这么对她没有错!”
阮玉低头看向地上的小丘尼,小丘尼瘦得弱不禁风,小脸瘦得像个小锥子,但一双眼又大又亮,根本与丑不挨边。
小丘尼先是呆呆的看着阮玉,她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察觉阮玉也在看她,她下意识的回避视线避开了头。
她这一偏头阮玉才看清她的左脸上竟有一小片红色的胎记,艳若海棠。
阮玉瞳孔微缩。
他记得前世陈国九王爷在昭国寻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明月郡主,听说那位郡主左脸上便有一块鲜红的胎记,这个小姑娘该不会就是陈国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