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没想到阮玉会大大方方承认自己作不出诗来,毕竟不蒸馒头争口气,谁还不要个面子了……除了她阮玉。
温云谦眼里流过淡淡的失落,但同时又有些莫名的庆幸。
阮玉虽貌美但胸无点墨,还是霜儿能与他琴瑟和鸣。
阮玉在众人的注视下行至园中,神情郎朗,“方才孟小姐一曲惊为天人,那我便以一舞给众位助兴吧。”
孟清霜不屑的勾起嘴角。
那日琼林宴后她细细打探过,阮玉并不是穿越者,因为她所作所为绝非拥有现代思想的人。
至于那些诗词或许当真阮玉是从什么古籍中看来的,可能在她之前这里也有别的穿越者,这也给她提了个醒,她日后行事也要小心些。
至于阮玉,一无光环二无才学,今日又在这些人面前扭动腰肢,日后她的名声就更臭了。
望着阮玉美艳的容貌窈窕的身姿,年轻公子们的目光尤为火热,能得见佳人一舞,今日来得可真太值了!
温云谦垂下眼睫,不忍直视。
阮玉却无视他们各异的神色,开口与殷宝珠道:“郡主可否借我一把佩剑?”
殷宝珠命婢女拿了把未开刃的宝剑来,剑柄上嵌着数颗硕大华贵的宝石。
“多谢郡主。”
阮玉掂了掂剑身,旋即长剑出鞘,剑鞘稳落在婢女手中,而长剑早已在阮玉手中划过一道银弧。
但见少女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红色的裙摆在空中绽放出一朵朵烈火般的繁花,与剑刃的银冷色相辅而成刚柔并济。
这一刻他们看到的并非勾人心魄的美人儿,反而更像一位在战场上杀敌的巾帼女将,每一次出剑都带着杀气,但少女容貌太盛美若仙姝,凌厉之中又带着悲悯。
正所谓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她本无异于杀戮,却为了所爱不得不拿起利剑。
倏有箫声乍响似平地惊雷,箫声时而幽沉如战鼓时而如人悲鸣泣泪,竟是古乐十面埋伏!
阮玉来不得及细想,立刻配合箫声改变步伐,紧张急促的箫声更为阮玉的剑舞添了肃杀之气,甚至让人情绪紧张,掌心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一曲终了,剑光沉敛,众人却还久久回不过心神,自幼生在锦绣安逸之下的他们竟好像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战场的残酷与冰冷。
这等剑舞与那些舞姬的花拳绣腿不同,只有将门之女方才能有如此风骨。
“好!”殷宝珠率先起身抚掌,脸上满是动容之色,“父王每次回来我都会让他给我讲一些战场上的事,起初我只想当乐子听,可后来知道战争的残酷和将士们的不易。
世人只看到平西王府的尊荣,却不知道我父王身上有多少刀剑之伤,这种事旁人根本就无法感同身受!”
想到阮玉的父亲战死沙场,殷宝珠心中泛起一丝悲凉,她忽然觉得自己认识阮玉认识得太晚了,“阮玉,日后我们便是朋友了!”
阮玉:“……”
她倒真没想到她舞一段剑舞竟还吸引到了这位刁蛮小郡主。
不过她现下最好奇的是这箫声究竟从何而来。
众人也都朝着箫声的方向望去,但见九曲回廊之下有一抹玄色身影,男子身材颀长,未等看清容貌便已可感知到他身上沉敛威严的气势。
一直眸淡无波的尹素婉倏然抓紧了手帕,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微倾,清冷的眸中染了一丝如盛夏般的温度。
是他。
他沿着九曲回廊而来,无论男女众人的视线都无法在他身上移开。
少女们无不被他俊美的容貌所倾倒,但又因他过于凌厉冷酷的气质而不敢生出旖旎之心。
温云谦连忙起身,拱手见礼,“四叔。”
来人正是温家四郎温珩。
温珩抬抬手,视线只在他身上掠过片刻便落在了阮玉身上,墨色的眸子瞬间被星光照亮,“阮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阮玉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墨箫上,眼中似有询问之意。
温珩扬起手中的墨箫,唇角噙笑,“阮小姐剑舞出众令人惊艳,在下一时情难自禁便擅自为阮小姐吹箫奏乐,还望阮小姐莫怪。”
阮玉看了看温珩,唇角微抿。
若说她的剑舞有形,那温珩的箫声便为其增添了魂,若无温珩奏乐她的剑舞会黯淡不少。
“将军太过自谦了,小女该感谢您才对。”阮玉后退半步,屈膝行了一礼。
礼数周全,谢过温珩的同时也在与众人表明她和温珩一点都不熟,你们千万不要瞎想。
孟清霜紧攥着拳,目光阴沉的看着阮玉,她这一舞之后彻底抢走了自己的风头,甚至方才就连温云谦眼里也有欣赏之意。
现下众人只记得阮玉的剑舞,还有谁记得她的水调歌头。
不过就是跳了一段剑舞而已,他们至于如此激动吗?
古人就是没见过世面!
孟清霜抬头看向眉目温和的温珩,在她看来都是温珩的箫声帮了阮玉,否则阮玉只不过挥几下剑而已有何特别之处!
以前听人提及温珩的战功赫赫她还以为他是个只知带兵打仗的莽夫,不想他竟文武双全如此了得。
温珩又得圣心,若能得此人相助,那她日后做事可就顺遂多了。
孟清霜若有所思,盘算着该如何攻略这个男人。
温云谦见温珩又帮衬阮玉心里有些不舒服,明明他们才是至亲之人,四叔怎么总胳膊肘往外拐,便开口问道:“四叔,你今日怎么得空出来赴宴?”
温珩找了个位置大喇喇的坐了下来,偏眸反问道:“怎么,我不能来吗?我辈分虽大,但论年纪我与你们一般无二,也正是贪玩的时候呢。”
温珩的才学太过逆天,以至于众人几乎都忘了他今年不过也才十九岁而已。
但看着这张平静犹如雪山般的脸,他们实在无法将他与“贪玩”二字联系起来。
殷宝珠愣了下便立刻笑盈盈的回道:“当然能了!温将军来的正好,咱们继续继续!”
温珩鲜少赴宴,今日却来了平西王府,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殷宝珠的面子大呀!
“呦!温将军这个大忙人竟然也有得空的时候,看来还是闲事管得太少,不如明日便去京兆府点卯吧,那里鸡毛蒜皮的事情多,更适合你!”苏临目光阴森的盯着温珩,恨不能将他踩在脚下跺上几脚泄愤。
温珩垂头左右看了看,勾唇冷冷道:“奇怪,明明听见狗吠,怎么没看到呢!”
众人都吓得不敢言语,敢称五殿下为狗的人估计也就只有温珩一个了。
“扑哧”两声轻笑传来,男声是苏锦笑出来的,苏临被骂他自然要第一个拍手叫好。
苏临狠狠瞪了苏锦一眼,旋即冷冷抬眸看向阮玉,质问道:“你笑什么?”
阮玉唇角还保持着微扬的弧度,听到苏临质问自己也未慌张,不徐不疾的淡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到温将军方才说自己贪玩我还不信,现下看来倒是真的。”
温珩贪玩所以开了苏临的玩笑,苏临若不依不饶便是心胸狭隘玩不起。
苏临怒不可遏,可想到大哥提醒他最近务必要低调行事,尤其不要招惹温珩,只得狠狠咬了牙槽牙将怒火压下。
见阮玉竟为自己解围,温珩感动的心里都快化成了水。
她果然是在意自己的!
阮玉却仿若未察,目不斜视的坐在位子上。
飞花令继续着,只不过有温珩坐镇进度受到了些许扰乱。
该传花给温珩的人被他那双墨眸一盯,顿时什么都忘了,还是温珩满脸厌嫌的从他手里抢过,又不耐烦的丢给下一个人。
绢花传到阮玉手上时她手滑了一下,险些砸翻桌上的杯子,好在她及时抓住了绢花,只衣袖在桌案上拂了下并没有碰倒杯盏。
而就在这个时候殷宝珠手上的玉箸顿下,阮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绢花塞进了魏芸的怀中。
魏芸还愣着神,殷宝珠脆生生喊了一声“停”。
阮玉弯了弯唇角,浅笑嫣然,“这次轮到魏小姐请吧。”
魏芸翻了阮玉一眼,没好气的道:“不过作诗而已,这有何难。”
以为谁都像她一般胸无点墨吗?
魏芸赌气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作了一首还算工整的诗,还不忘挑着下巴趾高气昂的翻了个白眼。
阮玉弯唇笑了笑,似是觉得渴了,也拿起了桌上的酒盏。
魏芸眉心一颤,紧张的抿起了唇角,目不转睛的看着阮玉将酒盏送至唇边,直至看到阮玉将酒水全部喝下她紧攥的双拳才舒展开。
方才她还在发愁如何能让阮玉喝下酒水,没想到竟然不费吹灰之力,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魏小姐在笑什么?”阮玉见她扬着唇角,面露疑惑开口问道。看书喇
魏芸勾勾嘴角,意味深长的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间心情很好。”
“这样啊……”阮玉眼眉微弯,似笑非笑,“希望魏小姐能够一直这样开心下去。”
“那是自然!”魏芸眼中闪过一抹冷光,阮玉这个小贱人就要倒霉了,她当然开心了!
突然,她肚子里叽里咕噜的叫了起来,好像有股气在乱窜,她捂着肚子还没等反应过来,突兀的一声“噗”响让席上瞬间诡异的沉静下来。
不知是谁带头轻笑一声,场面顿时不受控制起来,众人虚掩着鼻子眼中满是调笑之意。
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虚恭,真是丢死人了!
魏芸的脸唰的红了。
她想解释点儿什么,可肚子里的那股气越来越闹腾,她有种不详的预感起身便要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阵叮当噗嗤宛若奏乐般的连环屁在她身后一个接一个乍响,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一个不够,还来一串?
魏芸羞愤欲死,泪珠噼里啪啦的往下落,她哪里还能待得下去,捂着脸哭着跑走了,只一边跑一边不停的排气,使得众人都忍不住哄笑起来。
做为大家闺秀翩翩君子他们受过良好的教育,是不会公然嘲笑他人的……除非忍不住。
殷宝珠嫌弃的捏着自己的小鼻子,冷哼道:“真扫兴!好好的聚会被她闹得乌烟瘴气,烦死了!”
许姝沉默不语没有再为帮魏芸说话,甚至心里还在气她丢人现眼。
阮玉淡漠敛眸,原来魏芸打的是这个坏主意。
岑氏喜欢调配香料,阮玉耳濡目染也对调香甚感兴趣,这也使得她的嗅觉比较敏锐。
有了前世身中合欢散的经历,自重生后她每日都在勤加锻炼嗅觉以求自保。
她端起酒盏时便闻到酒里有丝浅浅的怪味,在想到魏芸似乎一直在用激将法逼她喝酒作诗,所以她才谎称自己做不出诗没喝那杯酒。
魏芸下的药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高,任何女子当众虚恭这都足以留下心里阴影,魏家人做事都一样的阴损。
不过此番她也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来应会消停一段时间。
殷宝珠被败坏了兴致,甚至觉得花园味道都不好了。
尹素婉适时开口道:“郡主,我记得您好像让人在府中藏了宝贝是吗?”
殷宝珠这才想起这桩事来,颔首道:“不错,我在王府一共藏了十颗南珠,谁寻到南珠便归谁,不仅如此找到南珠最多的人还能得到平宁长公主的一件厚礼!”
不愧是平西王府的千金,昂贵的南珠在她眼里只是寻常玩具一般。
但阮玉的心思并不在此,反是抬眸轻轻瞥了孟清霜一眼。
孟清霜正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全然没注意道阮玉的打量。
平宁长公主最喜欢热闹,也喜欢与年轻孩子们一处,是以殷宝珠邀请她赴宴她便欣然应允。
前世温家虽与阮玉退了婚,但温珣仍不同意温云谦娶孟清霜为正妻,只能纳她为妾室。
但骄傲的孟清霜如何会应允,幸而她在平西王府的花宴上救下了意外落水的平宁长公主,凭此救命之恩得以以正妻之位嫁给温云谦。
可平宁长公主却因这次落水伤了身体的根本,无法再出门远行。
前世平宁长公主待阮玉不错,不但没因她的过往而轻视过她,反而觉得她嫁给温珩这座冰山有些可怜,也是唯一一个没觉得阮玉配不上温珩的人。
平宁长公主过世前还遗憾的感慨自己这一生太过短暂,还有许多大好河山没见过,若非身子不中用她真想再出去走走。
阮玉敛下眼眸掩下流过的寒光,以她如今对孟清霜的了解,前世的救命之恩或许远没那么简单,这次她倒要看看孟清霜究竟是“运气好”还是算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