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吐血?怎么回事,我出来时不是还好好的吗?”阮玉豁然起身,清冷淡漠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小桃急得直哭,“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呀,明月方才吃了点东西,然后就捂着肚子倒下,再接着便吐血了!”
阮玉一听心觉不妙,这状况听着不似急症倒像中毒。
她阔步迈出房间,如一阵风般疾驰而出。
这还是柳永彬第一次在阮玉脸上看到清冷以外的神色。
明月……他记得这好像是她收留的一个小丘尼,原以为只是高门贵女沽名钓誉的手段,没想到她竟当真这般在意。
钱妈妈从内间走出,看着晃动的门帘暗暗叹了口气,真是天公不作美,白费了老夫人准备的机会,转而笑着对柳永彬道:“柳公子,老夫人醒了,您进去吧。”
“好。”柳永彬颔首应下,抬步进了内间。
不知过了多久柳永彬才离开松鹤堂,离开时眼神复杂幽深。
……
阮玉赶回锦华院后二话不说便抱起了明月,小桃早已吩咐门人备车,阮玉抱着明月钻进马车直奔胡神医住所。
明月嘴唇乌青,唇角还流着鲜血,阮玉探了一下她的脉搏,气息微弱犹如风中残灯。
阮玉眸色一沉忙将明月的衣襟打开,又从马车中翻出一包银针,她捻出一根银针深深吸了一口气,扎在了明月心口的一处穴位上。
前世她与胡神医学过一些浅薄的医术,知道若有病人毒发一定尽快封住心口血脉,以免毒液径流全身。
现在情况危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试试了。
小药童正在门前鼓捣着鲁班锁,远远便认出了阮玉的马车,他立刻兴奋的跳起身迎了上去,本以为阮玉又给他带了什么好玩的,却见阮玉怀中抱着那个光头小姑娘脚步飞快的跑来。
“胡神医呢?”阮玉心急如焚。
小药童一愣,下意识回道:“先生在里面,欸,你等等,我得先去通报啊。”
阮玉哪里等得及,一脚踹开了房门大步流星的迈了进去,焦急的喊道:“胡神医,胡神医!”
小药童急忙阻拦,“先生午睡呢,你别吵啊,若把先生吵醒他会发脾气的。”
到时候别说看病,备不住还会挨先生一顿骂。
可阮玉早已顾不上许多,抱着明月径自往主屋冲,小药童急得直跺脚,“你快站住!我真是为你好,先生有起床气若把他惹急了他不会给你看病的。”
“谁啊!烦不烦啊!睡个午觉怎么就这么难!”
小药童吓得打了一个激灵,眼神畏惧的看向了房门的方向。
只见一个年近五旬的老者从屋内走出,他身材极瘦,面颊无肉双眼凹陷,看着极不好相处。
“胡神医,这孩子中毒了请您救救她。”
“哼!”胡神医看都不看明月,冰冷的眼中没有一丝悲悯心,“想我救人还敢私闯我的院子,你胆子倒是不小。
我现在心情很差,你们最好在我发火前滚出去。”
胡神医不仅长得严肃说话也极其刻薄,若换作寻常女子早就受不了了。
小药童也替阮玉捏了把汗,他虽畏惧胡神医但还是攥了攥拳壮着胆子走上前,低声对胡神医道:“先生,前些日子您说好吃的点心就是这位姑娘送的。”
“就是她?”胡神医挑了下眉,他这人就好甜食但口味很挑,许多有名气的铺子他吃起来就觉得一般。
反倒是这两日吃的点心不仅造型精致,味道也与他平时吃过的点心全然不同。
他一连吃了几日觉得甚是满意,本想着她下次再来自己便见见她,谁想到她今日竟是突然闯了进来。
胡神医并没什么拿人手短的自觉,看在那些点心的份上他最多可以不骂人,但想让他看病没门!
他正要开口撵人,阮玉冷冷开口道:“还请神医为这孩子看诊,哪怕看在温将军的份上!”
胡神医挑起了眉,狐疑问道:“哪个温将军?”
“温姓并不常见,放眼整个京城能担一声温将军的又能有谁!”阮玉本未曾想过借温珩的势,可现下却顾不得许多了。
见阮玉语气笃定胡神医一时有些犯合计,就在此时阮玉又石破天惊般来了一句,“这是温将军的妹妹。”
“什么?温珩还有一个妹妹?”胡神医大为震惊,平宁长公主的年纪有些大了吧。
阮玉知道他在想什么,幽幽补了句,“并非同母。”
虽也并非同父……
但胡神医下意识便认为这小孩子是温首辅的私生女,虽不知她与温珩关系到底如何,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只得将人放了进去,同时吩咐小药童去温府找人。
胡神医一看明月的脸色便知道她中了毒,探脉之后发现她的心口处插着几根银针,开口问道:“看过大夫了?”
“没有,这几针是我下的,我怕毒血径流全身所以用银针封住了她心口的穴位。”当时也是情急之下迫不得已,阮玉只得硬着头皮上,“但我也不知穴位扎的对不对?”
胡神医侧头多看了阮玉一眼,淡淡道:“没什么问题,深度力度都可以,你会医术?”
“皮毛而已。先生,她怎么样了?”阮玉直到现在指尖都还是冰冷的,抱着明月轻飘飘的小身体她才发现即便重来一世,她在生死面前是那么渺小。
胡神医一边施针一边冷漠的回道:“她毒物用得不多,你医治也算及时,没有意外应该死不了。”
这算是胡神医第一次被逼诊病,所以心情有些不爽,若一会儿温珩来了发现这丫头敢骗他,他定让她好看!
“你出去吧,我治病不喜欢旁边有人。”
阮玉没有反驳,乖乖退了出去,她留着也帮不上忙何必惹得胡神医不痛快。
胡神医见她还算听话紧皱的眉头松了松,他不大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因为这种人被众星捧月惯了,一个个傲慢得恨不得用鼻子看人,就比如温珩那个臭小子。
这丫头倒是比温珩可爱些。
胡神医的院子很小,院中又摆满了草药架连个石凳都没有,阮玉便蜷缩着身体蹲在花坛前,手里拿着一小截枯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地上画着圆圈。
此时的她没了往日的清冷淡漠,也卸去了尖锐的铠甲,单薄的背影看着可怜又无助。
她一直以为事情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可现在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依旧渺小无力。
有脚步声顿在她身后,阮玉侧身抬起眼眸,正撞进一双墨眸之中,他柔声道:“你还和小时一样,心乱就喜欢在地上画圈。”
颀长的身姿遮住了映下的日光,深沉如夜的眸中凝着万千柔情,相隔两世他看她的眼神依然如旧,似乎从未改变过。
在这一瞬间阮玉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涌起了无边的委屈,她突然很想哭,而眼泪也的确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温珩一下慌了,连忙蹲下身子焦灼的看者她,“你怎么了,是因为那个小丫头?你放心,胡神医医术很好,只要他肯医治便证明这个人还有医治的价值,否则他早就放弃了。”
可无论他怎么说,阮玉的眼泪还是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一颗的滑落下来。
她是在为明月哭,却也不全尽然。
她隔着水雾望着温珩,因为看不清他的眉眼而多了许多勇气,她哽咽着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明明我已经极力避开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明明……明明你已心有所属,为何还要来寻我,你欺我一次还不够,还要再欺我第二次吗?”
她曾因温珩的柔情而窃喜,曾经深深爱慕过自己的夫君,可当她得知自己只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时,曾经所有的幸福对她来说都变成了讽刺。
所以即便她曾动过真心,也绝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温珩从未见过阮玉这般,一时有些怔怔然。看书喇
她在说什么?他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他什么时候欺她了?还不止一次?
“你……你别哭,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是我不对。”温珩鬼使神差的抓住阮玉的手腕,拉着她打向自己,“你若气我便狠狠打我,只要你别哭,让我做什么都行。”
阮玉受够了他的这种虚伪的柔情蜜意,“我们根本毫无关系,你为什么要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自然因为我心悦于你!”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她,说出了深埋心底十余年的惦念。
他喜欢她,从第一次见面他便确信自己遇见了此生唯一所爱。
只可惜造化弄人,后来他才知晓她竟是自己未过门的侄媳妇,而经他打探她心里也是喜欢云谦的。
所以他毅然决然离开了京城赶赴边境,直至听闻温云谦移情别恋他才马不停蹄的从边境赶了回来。
阮玉一时愣住,前世她迷迷糊糊的嫁给了温珩,虽然两人花前月下说了不少缠绵悱恻的情话,但这是她第一次听他如此直白的说喜欢她。
两人四目相对,在这一瞬间似乎时空都为之静止,风停树止蝉鸣惊绝。
就连小药童都鬼使神差的捂住了嘴巴,他虽然不是很懂,但莫名觉得现在谁打扰了这两人便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死后都要下地狱的那种。
“温珩,你妹子醒了,要进去看吗?”胡神医从房间走出来,开口便道。
小药童:“……”
果然啊,先生不愧是万年恶人,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你们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做甚?”胡神医被院中三人看得直纳闷,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一般。
阮玉先行收回视线,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起身淡声道:“我先进去看看。”
胡神医瞥了明月一眼,又眯眼看了看温珩,“那不是你妹子吗?我怎么觉得她比你还上心?”
来的时候小药童已经与温珩讲了大概,在听到有人有人抱着一个小丘尼求医时他立刻就想到了阮玉所以才会马上赶过来。
温珩不置可否,胡神医走下石阶,阴阳怪气的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温首辅一把年纪了竟还老当益壮。
我瞧那小姑娘以前应是小丘尼吧,怎么,温首辅把手都伸到佛门净地了?”
温珩并没有替温首辅解释的意思,只淡声问道:“她情况如何?”
“死不了,不过中了点毒而已。”胡神医轻描淡写的道,想了想他又问道,“那女孩是什么身份,竟还通晓医术。”
而且施针的手法莫名有些像他。
“她的事你不必多问,日后她有何需要你尽管帮她。”温珩望着紧闭的房门,眉目深凝。
胡神医正想拒绝,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勾唇笑道:“温珩,你居然也有今天!万年铁树居然开花了,有趣,真是有趣!”
他原以为温珩这种人是没有心的,不曾想他竟也会有在意的人,如此他反倒对这个丫头生出几分兴趣了。
正在此时阮玉脸色冷沉的从里面走出,她看也不看温珩,只与胡神医开口道:“先生,可否让她暂时留在您这静养几日?”
胡神医看了温珩一眼,点头应下,“随便,不过我可不负责她的一日三餐。”
“先生放心,我会命人送来的。”阮玉淡淡应道,墨黑的眼中寒光凛然,“府中有事那我便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谢先生。”
竟有人敢将手伸向她身边的人,看来她往日还是太宽和,这次她非要对方见血不可!
阮玉行了一礼拂袖而去,纤弱的身影却透着宛若匕首般的锋芒,胡神医挑了挑眉,在气质上这两人竟还有些像呢。
温珩一声不响的也随之离开,胡神医别有深意的勾了勾唇角,看样子这臭小子应该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这样子就更有趣了。
弄不好他也能反过来拿捏温珩呢!
……
在送明月看诊前阮玉就吩咐小桃看好屋子,里面的东西一样不许动。
回府后她便立刻找了大夫过来检查,果在午膳的汤羹里发现了毒药。
经过阮玉一番雷厉风行的审讯后,最后的矛头直指阮璃身边的大丫鬟碧柳。
阮玉冷眸微眯,眼中隐隐露出弑杀的寒光。
又是阮璃!
她最近没去找二房的麻烦,阮璃竟还敢主动挑衅,她既把脖子伸出来便莫怪自己的刀太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