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尹素婉意外重伤归京的行程便又搁置了下来,谢太后命人送了不少补品,又让御医随时待命,每日都会过问尹素婉的身体情况。
“小姐,太后娘娘很关心您呢!”看着流水似的补品,小婢女笑着道。
尹素婉神情淡淡看不出多少欣喜,太后对她的关照是因为她是尹家的女儿皇后的侄女,这是人情世故而非真心关切。
“除了太后娘娘最近还都有谁来过?”尹素婉抿着唇轻声问道。
小婢女想了想回道:“除了郡主每日都来,阮小姐也来过几次,还有同行的几位小姐公子都送了东西来。”
“所有人吗?”尹素婉的语气中难掩期待。
“嗯……”小婢女认真思忖着回道:“好像只有江家公子没来吧。”
江湛是家中幺子自幼被娇养惯了,哪里懂得人情世故。
尹素婉也不在意,只问道:“温将军也来过了?”
小婢女点头,回道:“将军来过一次,送来了一支上好的人参……”
尹素婉心中一喜,嘴角难掩弧度,却听小婢女抱怨道:“不过温将军也真是的,小姐明明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他竟只来看小姐一次。”
“别胡说,温将军现下掌管行宫布防,他事务繁忙能抽出时间来已是不易。”他能来探望她,她就知足了。
小婢女瘪瘪嘴,小声嘟囔道:“那他怎么有时间陪着阮小姐她们四处散心呢!”
“什么?”尹素婉眉心一皱,“只有他们两人吗?”
“那到不是,江家公子时常跟着,偶尔郡主也一道与他们游玩,反正奴婢看他挺清闲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尹素婉只觉心口凉凉的空空的,她受伤的地方似乎空出了一个大窟窿如何也填补不上。
尹素婉躺在榻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头顶的床幔,两行清泪顺着她的颊边滑落。
原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怕她为了他不惜以命相搏,可在他看来她的安危却仍不及陪阮玉游玩散心重要。
她默默地流着眼泪,直到将眼泪流尽。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朦胧的眼中依旧坚决。
哪怕得不到他的心,那她至少也要得到他的人!
修顿几日后尹素婉的可以下床行动了,队伍终于班师回朝了。
胡神医远远眺望着谢太后的凤撵,他只能隐隐瞧见一抹身影其他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可饶是如此他的心也觉得格外安定。
一晃十余年,他终于又见到她了。
没有她的京城与荒芜的塞北没有什么区别,他甚至不奢望她还能记得自己,他只愿她能如愿以偿,其余的什么都不重要。
江湛来的时候有多兴奋,现在就有气馁。
他原以为来行宫能有不少机会接触她,机会倒是有,可每次都有温珩掺和着。
以前没发现温珩这么好热闹,现在才知道可真是哪里都少不了他。
而且江湛突然领悟了什么叫“自卑”,若放在以前他的人生中是不可能有这个词的,可在一次次见识到阮玉的身手后他一度陷入了自我怀疑。
他总说想要报答阮玉的救命之恩,可以他这文不成武不就的样子他拿什么来回报她,如今就连阮泽都开始与温珩习武了,日后自己只会被越拉越远。
突然江湛脑中灵光一闪,要不,他也和阮泽一起与温珩学武?
归京的路上比来时安稳得多,没有任何意外便顺顺利利回了京。
尹皇后率众嫔妃恭迎谢太后,“臣妾拜见母后,母后千岁。”
尹皇后端庄雍容,举手投足间尽是书香之气,在闺阁时尹皇后便是有名的才女,腹有诗书气自华。
“皇后不必多礼,快起来吧。”谢太后慈爱的望着尹皇后,温声开口。
有些年轻的妃嫔还未曾见过谢太后,都悄悄抬眸打量着,她们曾听闻过不少有关谢太后的雷霆手腕,可现在看来谢太后与寻常老妇人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年轻一些贵气一些。
尹皇后却不敢有丝毫怠慢,站在谢太后身边时都低眉垂目,就连往日里最张扬的江贵妃也乖巧的站在尹皇后身后不敢多言半句。
两人一左一右的搀着谢太后,谢太后环顾着皇宫的景致,含笑道:“一晃过了这么多年皇宫真是变了许多,哀家瞧着都有些陌生了呢。”
江贵妃恭顺笑着道:“这里是太后娘娘的家哪里会陌生呢,不过是添了些花花草草而已。”
谢太后弯唇笑了笑,“是啊,哀家险些忘了这里也是哀家的家呢。”
尹皇后和江贵妃相视一眼,两人都莫名觉得后背冷寒涔涔,谁都不敢多话。
回了慈宁宫尹皇后才小心翼翼道:“这里是母后的住所里面的一草一木臣妾都未敢动弹仍旧保持原样,只每日命人仔细清扫,母后若想添置什么尽管告知臣妾。”
谢太后笑着摆摆手,“有什么可添置的,哀家都一把年纪了对这些身外之物早就不甚讲究了,这么多年哀家一直潜心礼佛,对这些俗事早已看淡。”
谢太后抿了一口茶,才又问道:“陛下和几位殿下可都在朝堂议事?”
尹皇后眉心跳了跳,忙道:“近来京城附近常有匪盗出没不甚太平,陛下为此十分忧心,正与各部商议此事,这才一时耽搁了,还望母后不要怪罪。”
“国事为重,哀家岂会不知这个道理。
陛下事务繁忙,你们要多尽心照拂陛下才是。”谢太后谆谆嘱咐道。
“是,妾身谨记。”
众人陪着谢太后说了一会儿子话,直到谢太后说有些乏累了众人才起身请辞。
迈出慈宁宫大门尹皇后与江贵妃皆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么多年她们一直身居高位主宰他人甚是,许久没有过这般紧张压抑的时候了。
江贵妃勾了勾娇艳的红唇,意味深长的道:“皇后娘娘总说宫中庶务繁忙,现下太后娘娘回来了您也可以轻松一些了。”
尹皇后对江贵妃的挑衅早已习以为常,她十分清楚自己身为一国之母的职责,并不介意皇帝宠爱其他妃嫔。
她淡淡一笑,语气平和从容的道:“贵妃与其担忧本宫不如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吧?”
“我?”江贵妃蹙眉不解其意。
“母后最重宫规,可现下皇宫里谁最不守规矩?”
“你!”江贵妃谁不服气,但又一时语凝。
她宫中的用度甚至比皇后宫里的还要高,除了出席宫宴她略低调些,平日里的穿着牌面都要直逼尹皇后。
江家父子都是朝中众臣,苏尧又是永乐帝的长子,尹皇后一直避其锋芒,即便平日里被江贵妃冲撞也都一笑而过,可现在谢太后回来了,谁都摸不清这位的打算。
江贵妃正欲开口,忽听身后几个妃嫔交头接耳。
“太后娘娘看着挺和善的啊,我先前听闻外面的传言还以为太后娘娘威严冷厉呢,昨夜吓得都没睡好。”一年岁尚小的妃嫔娇声开口。
尹皇后正要训斥她们不得妄议太后,忽听有人嗓音略有尖锐的不屑道:“就算太后娘娘以前真是雷霆手腕那又如何,陛下才是一国之君,是昭国最尊贵的人。
更何况太后又不知陛下的生母,陛下能做到如此已是仁至义尽,难道还要摆正经儿太后的谱吗!”
说话的正值圣宠的刘美人,她生得貌美娇艳,又弹得一手好琴,永乐帝近一月都宿在她的寝宫,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尹皇后皱眉正要训斥,江贵妃却倏然弯唇一笑,低低道:“年轻人嘛难免骄纵了些,但陛下喜欢的就是刘美人这样的性子,皇后若管的狠了陛下可就要不高兴了。”
“可是……”
江贵妃唇角笑意加深,意味深长道:“况且我也觉得刘美人十分讨人喜欢,保不准太后娘娘也会喜欢呢?”
江贵妃说完拂了拂头上的金凤步摇扬长而去,尹皇后看了看江贵妃,又看了看满脸春风的刘美人轻轻叹了一声摇头而去。
人各有命数,谁也无法强求,这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包括她自己。
“素婉的伤势如何了?”尹皇后开口问道。
张嬷嬷连忙回道:“回娘娘,奴婢已经派人出宫打探过了,尹小姐并无大碍,只是还有些虚弱。”
“本宫真没想到她竟会这般大胆,否则当初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借死士给她。
本宫虽知她倾心温珩,却也未料到她竟到了疯魔的程度,居然敢在太后面前玩弄把戏,若被太后娘娘发现……”
张嬷嬷劝慰安抚道:“娘娘别担心,奴婢早已打探过了,素婉小姐受伤后太后娘娘流水般的给小姐送补品,更命御医随时奉命,可见对小姐很是上心。
若太后娘娘真有所发觉,以她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恐怕方才就对皇后娘娘您发作了。”
尹皇后轻叹一声,轻轻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吧。”
她行至一处凉亭中,望着水下游晃的锦鲤微有失神,“素婉这孩子与本宫太像了,就连这命数都相差无几,纵然文采惊人却也逃不掉这情字之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