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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镇。

当皎月被一片浓郁的阴云遮住后,本是银白色的月芒,隔着一层乌云透出一片朦胧的光晕后,莫名地染上了一层淡紫色。

蛇眼睁睁地看着常世绘上的镜像消失,她心中对于燕春楼那边发生的事非常好奇。甚至蛇心中隐隐有几分后悔,早知道就跟那小子一同去青楼了,那该多有趣呢。

坐屋顶上,听着四周静悄悄的,蛇的耳朵时不时发出细微的颤动。四周的静谧让蛇心中渐渐地多了几分烦闷,她仰躺在屋顶上,柔若无骨的身体因心情烦闷而扭来扭去,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游动的大白蛇。

在客栈中,那怀孕的少年时不时发出哭喊,疼得又吵又闹的,真聒噪。

蛇未经人事,她曾经好奇如怪物一般的她,若是看上了一个男人,该如何成亲生子。

是用身体将其缠起来,拖洞穴里去,然后将男人包起来吞了呢,或是有别的奇怪的办法?若真怀上了,又该是如何的滋味?需要避开冬眠期么?她一旦怀上了是生下人类的小孩呢,还是生下一颗颗蛇蛋?

曾经心中有着无数的憧憬与好奇,可当蛇亲眼看着怀孕的墨诳那般痛苦与纠结时,蛇忽然不好奇且不憧憬了。原来怀孕也没什么好的。

“嘶……嘶……”

蛇重新在屋顶上坐好,双手抱膝,脑袋埋入膝盖中。她用这种方式将自己蜷成了一团,口中发出了富有节奏的“嘶嘶”声。

在蛇的语言中,这是“娘亲”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

蜷曲着一动不动的蛇尖尖的耳朵猛地一颤,她猛然抬头,看向燕春楼的方向。

“叶!”

她听见了叶的“苇叶笛”。

蛇与叶情同姐妹。

耳边倾听笛声,蛇浑身一个激灵。

出事了!

“嘶……”

蛇的口中发出细微的响声,她纵身一跃,自屋顶跃下,无声无息潜入阴影中。

蛇在黑暗中一动不动,没有呼吸,听不见心跳,体温在快速地下降,就像是一个“死人”。唯有两颗竖瞳在黑暗中隐晦地发出亮光。

笃!笃!笃!

过了一会,街道那头,传出一阵阵竹竿敲击地面的声响。

一道狭长的人影将夜晚的街道分成了两半,一半是阴影,一半是月色。

白秋月身披蓑衣,破烂的斗笠压低,遮住面容。

他拄着竹竿,敲击地面,声音富有节律地传入客栈。

客栈中,正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的墨诳,在发出一声惨叫后,鼓鼓的肚皮一阵扭曲,一只只婴儿般的手掌,从肚子里挤压着他的肚皮。

笃!笃!笃!

“出事了……呜呜呜!”

墨诳听着那奇怪的敲击声,感受着肚皮中的“婴儿”似乎在回应那个声音。即便是他,也猜出外面出了意外。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想要大声呼救,却似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让他发不出声音。

“完了!”

墨诳心中泛起一股无边的绝望,心中的惊恐瞬间放大了无数倍。他胡乱地抓向床头,抓起常世绘刚想求救。可下一秒,常世绘上浮现的一行小字,让他彻底傻眼。

【你已被“美猫猫”禁言三百六十天。】

“……”

沉默三秒后,墨诳泪流满面,对自己口无遮拦骂那头橘猫“破猫”而后悔不已,可他还在骂:“美猫猫我去你大爷!”

肚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大。

一阵阵绞痛令他亲身体会着一种名为“临盆”的痛楚。

“拼了!”

墨诳背脊发凉,常世绘被禁言,他彻底失去了求救的手段,只能拼死一搏。

咬咬牙,墨诳挣扎着从枕头底下掏出他的大宝贝。

只见墨诳翻出最常用的一页,手指在页面上的字滑过。

心中在咆哮。

真把老子当盘菜了是吧!

真以为老子这些日子一点进步都没有么!

墨诳深耕门径,掌握了新的技术——默读!

书页中的字无声无息化作点点金光消散。

房间中,金光闪闪,光尘在墨诳身边缭绕。

“抛开事实不谈,你们这般对我,嘲笑我,无视我,禁言我,难道就没有一点点错!!!”

他选择了威力最大的一拳。

金光在身前凝聚成一颗砂锅大的拳头,墨诳面色狰狞,砸向自己的肚皮。

大不了,一尸两命!

跟你拼了!

墨诳此刻心中明白,事情不对,有人在外面搞事。

本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思,墨诳想着既然都要完蛋了,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一拳打死这胎儿,指不定能留着一口气,等到活死人司徒庸赶回来。

剖宫产做不成了,大不了做剧痛人流。

笃!

在墨诳与腹中胎儿斗智斗勇时,一袭蓑衣斗笠装扮的白秋月敲着竹竿来到客栈门外,墨青色的竹竿重重在地面一敲。

一圈淡灰色的涟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他的脚下浮现出水面的纹理。

“船渡异乡客,相逢在人间。”

白秋月淡淡一笑:“喏,该走了。”

客栈中,打算与腹中胎儿拼个你死我活的墨诳忽然没了动静。

他两眼一闭,向后一仰,倒在床上。

片刻后,墨诳重新睁开眼时,本该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却诡异地变成了纯粹的黑色。

黑色的眼睛里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更为漆黑的小点,宛如蜂窝般,上面钻满了一只只嗷嗷待哺的幼虫。

“嘻嘻嘻嘻……”

房中,油灯尽数熄灭,墨诳口中发出婴儿般天真无暇的笑声。

“咿呀呀……”

墨诳用婴儿般的声音发出奇怪的叫声,他动作笨拙地向外走去。

转眼,墨诳走下楼,碰见了在桌上昏昏欲睡的店小二。

呼~

大堂内的烛光无风摇曳,陡然熄灭。

“大爷的怎么回事?”

店小二莫名打了一个寒战,回头一看,一位陌生的客人用怪异的姿势摇摇欲坠地走下楼。

“这位爷,您这是?”

店小二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走向墨诳。

“嘻嘻嘻!”

墨诳好奇地朝店小二伸出手,摸向店小二的脑袋。

“饿……饿……”

店小二猛地一愣,只觉头皮一凉,那位奇怪的客人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抓了一个“碗”。碗里有红的有白的,乍看之下就像是一碗淋了红豆汁的豆腐脑。

可大半夜,这碗豆腐脑哪来的?

他们店里不卖豆腐脑呀?

店小二觉得头越来越痛,眼前越来越花,眼皮越来越沉。

到了后来,他终于看清,客人手里抓着的“碗”,下面垂着一束长长的头发。

店小二脑中轰地一声,像是炸了一道雷。

那哪里是什么碗哟!

分明是脑瓢瓜子。

“谁的……瓢……?”

“噗通!”

店小二两眼瞪圆,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神情于脸上定格。

两眼一黑的墨诳捧着“豆腐脑”跌跌撞撞走出客栈。

他口角流出了红色的口水,朝着门外的白秋月嘻嘻一笑,那笑容充满了孩童的天真烂漫。

“唉,为何总是逼我做坏人。”

白秋月看着从客栈走出的“墨诳”,眉头一皱,却很快舒开,轻叹一声,再次用竹竿敲击地面。

结实的地面上,水纹剧震,宛若成了一条河。

“别吃了,该走了,别忘了是谁将你带来‘这里’。”

白秋月好心提醒。

墨诳手足无措地将碗儿丢掉,脸上多了几分茫然无助。

他一步步走向白秋月。

每走一步,他的两脚便陷入“水”中,新生的婴儿似乎感觉有趣,用脚踢着水,愉快地玩耍。

“麻烦。”

白秋月一下下敲着“水面”,发出声音,似是督促。

“嘶——”

忽然!

一道人影快如闪电,从黑暗的角落中由极静变作极动,朝白秋月掠去。

“什么人!”

突如其来的偷袭,让白秋月浑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朝那袭来的人影探出竹竿,隔空一点。

“嘶!”

是蛇!

蛇一直潜伏在暗中,倾听着黑暗中的动静,如最为称职的猎手。

客栈内的动静,她虽没有亲眼所见,但那诡异的嬉笑声、店小二脑壳被摘下的细响、有人喝豆腐脑般咻咻吸食的可怖声音,种种声音在蛇的脑中重新构成了一副可怕的画面。客栈中的异变令蛇蛇皮发麻,可越是如此,蛇就越是冷静,在黑暗中潜伏着,直到这刻,才发出了雷霆一击。

长长的竹竿戳向蛇的面门,可蛇的身体却像没有骨头,一扭一转,竟神奇地在竹竿上绕了一圈,转眼来到白秋月面前。

白秋月瞳孔猛缩,在电光火石间,他分明看见了一条人面蛇身的怪物,脸上长满了细密的鳞片,两颗尖牙在黑暗中反射出晦暗的幽光。

蛇本想一口咬断白秋月的脖子,可白秋月反应极快。

尖锐的獠牙,撕去白秋月的长袖,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了两个血淋淋的牙印。

……

燕春楼中。

所有客人都是开开心心地来,带着扶着墙走的小心思,踏入燕春楼。

可谁也不曾想,燕春楼今夜竟发生了大型的演出事故,一位扮作香姑的艺伎,疯狂地用断指弹着琴弦、血肉飞溅这一幕,令大多客人酒意猛然惊醒,趴桌上干呕起来。

琴声戛然而止,歌女两眼一闭,昏死过去,气若游丝。

大厅中陷入了一片混乱。

客人疯狂地向外逃。

二楼一间空房内,老鸨母惊恐万分地栓死房门,用后背抵在门上,一点点地滑下,蹲在房中,浑身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同一时间。

楼上。

提着肚兜信物入了香姑闺房的少年,仿佛陷入了奇怪的危机中。

在鲁镇中艳名远播、令无数男人垂涎的花魁香姑,此刻她的神情举止、声音容貌,老态呈现,哪里还是那一位桃花杏眸、一颦一笑牵动人心的美香姑。

走到郑修面前,“香姑”眉头拧起,涂了胭脂的性感双唇微微张开,露出疑惑与深思的表情。

“你,究竟是谁?”

一个个半透明的触须,如仙女的彩带般,自香姑裙下探出,灵活地在香姑身后妖娆地摆动着,其中几根触须末端长有奇怪的口器,伸向少年。

随着触须一点点的接近,郑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下一刻将任由美香姑为所欲为、为所欲为、为所欲为。

在触须即将啜到少年脸上时,郑修那涣散的目光陡然恢复澄清,快如闪电的一刀唰唰将几根触须斩断。

盘龙十八斩——双龙取水!

断掉的触须仿佛具有生命,痉挛不已。

“你!”

一眨眼被砍去几根触手,香姑面露惊诧,那一瞬间流露出的老态眨眼间消失无踪,那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妩媚重新浮现,她巧笑嫣然,朝少年眨眨眼。

“公子何必猴急呢!”

看着那张脸,一股恶寒浮上心头,要不是刚才听见那老态龙钟的声音,本王还真有可能信了你的邪!【恶童】的“意志”属性不如郑善,刚才香姑似乎借助“气味”、“声音”、“容貌”,施展了一种类似于“媚术”般的奇术,让郑修意识有了一刹那的模糊。

中了媚术的感觉很是奇怪,郑修心中分明知道云端幻境是假的,可怎么也醒不来。无奈之下在幻境中郑修直接从云端向下跳,索性自杀。或许是这种“不受美色诱惑”的决心,让郑修短短几秒便脱离了幻境,清醒过来。他清醒时香姑正好用沙哑苍老的口吻说出一句话,让郑修在心思电转中,心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你他娘的是烛?”

香姑妩媚娇俏的笑声戛然而止,她面露惊愕,看着少年。

“我去你大爷!”

郑修暴怒,想起自己差点被烛那形状奇怪的触手给啃了,杀心爆棚,福至心灵,一刀斩出。那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一刀,同时藏了十八种变化,他恨不得用盘龙十八刀的所有招式将眼前的美香姑剁成渣滓。

新仇旧恨叠在一块,所爆发出的愤怒是难以想象的。

【你在极度愤怒之下,心中悲愤不已,将愤怒化作力量,也将十八刀化作一刀。】

【你自行领悟出‘盘龙十八斩’的第十九刀“舍身屠龙”!】

【“盘龙十八斩”达“登峰造极”之境。】

郑修这一刀劈向疑似烛的香姑,轰地一声,刀风将屋内弥漫的兰花香气吹散,窗户猛然冲开。

唰唰唰唰!

十八刀刀影化成一刀,将香姑情急下挥舞的触须通通斩碎。

“不可能!”

香姑口中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一阵青烟,诡异地消失在郑修面前。

郑修怔怔地看着香姑消失的地方。

那熟悉的消失方式,即便是化作了灰,他都认得。

片刻后,郑修脑中浮现出一个比“香姑就是烛”这个想法更为荒谬的念头,脱口而出:

“这他妈的也是……化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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