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刚刚停稳,马攻克就迎了上去,主动打开了轿车后门,热情招呼着姚总经理下车。
姚总经理虽然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但保养得不错,玉面黑发,身板挺直,虽算不上玉树临风,但也算得上是老帅哥一枚了。
双脚一着地,他就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马攻克,说:“你都调过来这么久了,我也没过来问候一声,实在是身不由己呢,见谅见谅!”
刘向阳一听这话,觉得有点儿不合常规,按理说,他是上级领导,根本用不着跟下级这般客气,倒是有了一种本末倒置的味道在里面。
“哪里……哪里……姚总您客气了,倒是我登门汇报的次数太少,刚接手新的工作,手忙脚乱,还望海涵呢。”
两个人边虚情假意寒暄着,边朝着楼上走去,快进进楼道的时候,姚总经理突然回过头来,问刘向阳:“你……你是不是姓刘?”
刘向阳往前一步,握住了姚总经理主动伸过来的一只大手,点头应道:“是的,姚总经理,我叫刘向阳。”
“你现在做工作?”
“办公事务。”
“你可是个有故事的人呢!”姚总经理说完,微微一笑,接着说,“其实咱俩也算是有缘之人呢,想当年,你从省公司调走后以后,我就过去补缺了,用的就是你原来的那张办公桌。”
刘向阳心头一堵,一时不知道该说啥好了,闷头跟在后头,听他们打着官腔说闲话。
进了马总办公室,刘向阳斟茶倒水一阵忙活,等干完手头的活儿,突然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尴尬得浑身像是长满了刺。
姚总经理品一口茶,笑着对刘向阳说:“老刘啊,你去忙自己的吧,我也没其他事,就是跟马总随便聊聊天。”
刘向阳应一声,轻手轻脚退出了办公室。
他心情突然晦暗起来,他恨自己太傻帽,傻帽到连一点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没有了,还要一个堂堂的老总下逐客令,这也太没面子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他反复思量着姚春光总经理此行的目的,他口口声声只是聊聊天,其实并不然,单单从他的言行上就能看得出。
曾几何时,私下里都称他为“阴三刀”,所谓的阴三刀,即是“砍上”、“砍下”、“砍幕僚”,要不然,短短几年时间里,他火箭一样飞黄腾达,从一个小科员,一直升迁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可今天他就有些反常了,不但言行举止谦逊了许多,并且大有反过来讨好马攻克的意思,这唱的又是哪一曲呢?
他们具体谈了些啥,姚总经理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刘向阳一概不知。当然了,他也不能去刻意打听,那是机关工作大忌。
下午上班后,一进门,高明堂就黑着脸迎了上来,冲着刘向阳就发起了脾气:“我说老刘啊,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姚总经理难得来一趟,你怎么就不跟我打一声招呼呢?”
刘向阳本来心情就不好,懒得理他,直接坐到了自己位子上。
“老刘,你什么意思这是?”
刘向阳回了一声:“没意思。”
“你为什么不喊我一声?”
“我连你去哪儿了都不知道,怎么个喊法?”
“不是有手机嘛,你就不能拨一下。”高明堂说着,往前迈了一步。
一股很冲的酒味儿扑面而来,刘向阳往后缩了缩身子。
“你说呀,到底是什么意思?别有用心是不是?”高明堂不依不饶,瞪着眼责问。
“是我不让老刘打的!”马总一步闯了进来。
高明堂回头一看,见马总一脸愠怒,立马变成了笑面虎,说:“我这不是为工作考虑嘛,万一招待不周,领导怪罪下来,那不是给您脸上抹黑嘛,所以才……”
“所以才大呼小叫的是不是?注意点影响好不好?”
“没……没有啊,我跟老刘之间没那么多讲究,深一句浅一句都不会在意的。”高明堂说完,扭头问刘向阳,“是不是啊?老刘。”
刘向阳装作没看见,一脸冰冷。
“行了,别在那儿丢人现眼了,进屋,我有话跟你讲。”马攻克说完,抬脚走进了高明堂的办公室。
高明堂灰溜溜跟进去,随手掩了门。
刘向阳呆坐在原地,一动没动,看上去一脸漠然,耳朵却支棱了起来,屏住呼吸听着里面的谈话。
马总说:“高明堂啊,你识时务点好不好呀?”
“我……我……”
“你什么你?你知道姚总经理来找我干嘛了?”
“不是说谈工作嘛。”
“谈工作,谈你个头啊,实话告诉你,他是为你而来的!”
“为了我……”听上去高明堂惊得不轻。
“是啊,他在为你说好话,为你铺路子,你知道不知道?可你呢,瞧瞧你的光辉形象,一身酒气,邋里邋遢,还动不动就对着同事吼,成何体统?”
“对不起……对不起……马总,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下不为例,请您监督。”
马总清一下嗓子,接着呵斥道:“看上去你也是个精明人,可到了关键时刻怎么就犯糊涂呢?你以为有了上级领导的赏识,有了我的认可、推荐,你就能够轻轻松松地上位了吗?”
“不……不是……”
“还要你自身的努力,要时刻注意自身形象,我跟你交个实底,群众评议也是重要的一个环节,组织部门也会深入了解,进行民主测验,你如此这般能过得了关吗?”
尽管一墙之隔的屋里面马总骂骂咧咧,就像训孙子一样的大声呵斥,可刘向阳一点幸灾乐祸的迹象都没有,反之,他的内心世界再次蒙上了一层浑浊的阴影。
奶奶的!
看来这鸟人真的要被提拔重用了,连省公司老总都出面为他说情,这还逃得了吗?
麻痹滴,真乃小人得志啊!
要是他一步登天了,那自己的苦日子也就来了,看起来这个“破庙”也不是自己的久留之地啊!
这样悲观地想着,竟然有了一股想大哭一场的冲动。
他极力忍着、耗着,好不容易盼着下班时间到,刚想关机走人,手机却响了起来。
看了一眼屏幕,见是个陌生号码,随手按下了接听键,懒洋洋地问了一声:“喂,哪位?”
“你是刘向阳吗?”
“是啊,你是?”
“黄雅莉是你老婆吧?”
“是啊,怎么了?”
“你老婆现在在我手上,你马上带十万块钱来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