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飞絮脸微微一红,说:“还不是……不是为了你嘛。”
“为了我?”
“是啊,我知道,你刚才肯定没能尽兴,就那样了……”
刘向阳说:“这一惊一乍的,早就软得没型了,不过倒也好,算是给自己提了个醒。”
“你觉得自己是在犯错误吧?”
“多多少少是冲动了些。”刘向阳站起来,说,“你好好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这才几点呀,好不容易见一面。”
“有那么难吗?想见面,随手呼我。”
“瞧把你吓成那样,我可不敢。”
“我有什么好怕的?你要是乐意,我这就带你出去,满大街的溜达一圈。”说到这里,刘向阳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头问杨飞絮,“现在龙山市的人还能认出你来吗?”
杨飞絮摇摇头,说:“认不出来了,我走的时候还是个黄毛丫头呢,再说了,爸妈去世后,就没人关注我们这一家了,甚至在很多人眼里,我们这个家,已经不存在了。”
“这倒也是,树倒猢狲散嘛。”
“滚!”杨飞絮眼一瞪,骂道,“你们一家才是猴呢!”
刘向阳笑了,说:“这不是引经据典嘛。”
杨飞絮娇嗔道:“就是显摆你有文化。”
“去,这哪儿跟哪儿啊,是不是刚才受刺激了?”
“你才刺激了呢?吓软了不说,还这么快就急着走。”
“也不是,回去晚了也不好。”
“那也不行,你就这么走了,我心里不舒服。”杨飞絮转过身来,拥住了刘向阳。
刘向阳下意识地朝着门口望一眼,听不见外面有动静,就紧紧抱住了杨飞絮,动情抚摸着她光滑的后背。
突然,他感觉胸前一阵凉意,低头一看,才知道是杨飞絮哭了,泪水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稀里哗啦往下滚,却没有哭声。
“杨飞絮,你怎么了?”
杨飞絮叹一口气,没说话。
“你是不是怪罪我了?”
杨飞絮摇了摇头。
“那是……那是我伤害你了?”
杨飞絮紧咬着嘴唇,还是摇头。
刘向阳帮她擦干眼泪,急切地问:“那干嘛要哭?”
杨飞絮双手掩面,又哽咽起来。
刘向阳说:“平日里觉得你是口无遮拦的爽快人,怎么突然就变成闷葫芦了?有啥话你倒是说呀,都快急死个人了。”
杨飞絮竟然放声哭了起来,哭声很压抑,泪水从指缝间不断地溢出来,噼里啪啦落在了地上。
“别……别这样,你这样我也不好受。”刘向阳用力把她搂紧了,亲吻着她蓬乱的头发。
哭过一阵子,杨飞絮突然停了下来,用手背胡乱抹着满脸的泪水。
刘向阳松开手,从自己包里取出了纸巾,抽出一沓递给她,不忍心再问啥,手足无措地立在那儿。
等擦干了眼泪,杨飞絮长吁了一口气,恢复了平静。
“你没事吧?”
“没事了。”
“没事你哭啥呀?”刘向阳再次拥住了她。
“吓着你了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你要走,心里面就不是个滋味,眼泪就流出来了。”
“我是回家,又不是去死,值得你那样吗?”
“不许你这么说!”杨飞絮伸手捂住了刘向阳的嘴,“我们不但要活着,还要好好的活着,快乐的活着!”
刘向阳拿开杨飞絮的手,说:“这不就是说说嘛,你还当真了。”
“说说也不行。”杨飞絮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说,“你不知道,这几天,我刚刚目睹了一场生死游戏,心里面还残留着对死的本能恐惧。”
“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刘向阳皱起了眉头。
杨飞絮看了看手表,说:“算了,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回去吧。”
“你这不是成心害我吗?勾起了悬念,又不告诉我谜底。”
“可太晚了不行啊,你老婆会怀疑你的。”
“她都懒得怀疑我了。”
“你的意思是?”
“她自己都不一定回不回呢。”
杨飞絮稍加沉思,说:“那好吧,我告诉你。”
她招呼刘向阳一起坐了下来,说起了她这几天的经历。
那天,她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急匆匆去了京城,是被一个反复出现的梦境折磨的实在不行了。
一连几个晚上,她都梦见了一个女人,既像妈妈,又像姐姐,站在床前对她说你去救救孩子吧,他被压在一块石头下,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想来之后,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姐姐留下的那个孩子,再看一下日历,再过几天就是姐姐的生日了。
她心里就不安起来,难道是那个孩子遭遇了啥劫难不成?
刚到京城,她就把那个曾经见过面知情人约到了咖啡馆,问起了孩子最近一段时间的情况。
那个人叹一口气,说:“还真是遇到了一点麻烦,这些日子,连老首长都愁得茶不思,饭不想的。”
杨飞絮一听就来了火气,骂道:“在我眼里,他不是老首长,简直就猪狗不如!”
知情人说:“我理解你的心情,可现在骂还有啥用,问题的关键是,要想办法解开孩子心中的锁。”
“那你说,孩子到底怎么了?”
知情人说:“孩子中了邪一样,哭闹着要找自己的亲生妈妈,眼看着研究生就要毕业了,却也不得不休学在家。”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告诉他实情了。”
“他不是首长夫人所生的秘密,一直保守得很好,可十几天前,他放学回家,就横眉竖眼地问妈妈,自己是不是不是她亲生的,首长夫人毕竟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当时就蒙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那后来呢?”
“见妈妈不回答,他就直接去书房,逼着爸爸说出他的真实身世,老首长倒还算镇静,他说,你都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怎么就没有一点是非判断呢?我就是你爸爸,亲生爸爸,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他相信了吗?”
知情人摇摇头,说:“不,孩子连首长的话都不相信,他哭着说,我早就怀疑了,以你的年龄推算,根本就不可能是我爸爸,是我爷爷还差不多,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首长就告诉他说,你妈妈年轻的时候,身体有点儿小毛病,一直没有生养,直到后来,去北京协和医院做了治疗,才好了起来,所以我才老来得子,这是事实,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你周叔叔啊,他当时是我的秘书,也是他陪你妈妈去北京治疗的。”
“周叔叔是谁?”
“就是我。
“你不是说姓王吗?”
知情人深叹一口气,说:“那不是为了掩盖事实真相,迫不得已嘛,请你原谅。”
杨飞絮逼视他,问:“那现在就不需要掩盖了?”
“必要的掩盖还是需要的,可对你是个例外。”
“为什么?”
“为了孩子呗,一起想想办法,拉他一把。”
“问题很严重吗?”
“是啊,有点儿严重。”
“严重到什么程度了?”
“孩子直接抑郁了,整天傻呆呆,不修边幅,动不动就嚷嚷着要死要活,非逼着老首长说出实情来。”
“那就说了呗,也许就打开他的心锁了。”
知情人摇了摇头,说:“这绝对不可能,那样的话,还不把老首长的一世英名给毁了吗?”
杨飞絮气就不打一处来,责问道:“那你说,是孩子的命重要,还是他的名声重要?”
“是啊,道理我也懂,可老首长的心情咱也得兼顾吧?你想,万一把事实真相说了出去,会是个什么结果?”
“还能是什么结果?他早就该接受法律的制裁了!”
见杨飞絮情绪有点激动,知情人摆了摆手,说:“你不要太感情用事了,事情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咱要为活着的人着想,不能再一错再错了,以恶报恶是很可怕的。”
“可他毁了我们的家,毁了我的姐姐,你知道不知道?”杨飞絮逼视着那个人,两眼喷火。
知情人点点头,说:“我理解你的心情,就算是让事实大白天下,让老首长接受法律制裁,那也未尝不可,可你想过没有,那个孩子会怎么样呢?他再也经不住打击,会一蹶不振,会沉沦,甚至会再次利用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生命的。”
“再次,你是说,他已经寻过短见了?”
“嗯,是的,就在五天前,他买来了一瓶剧毒农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杨飞絮心头一紧,问:“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姓周的知情人说:“看来那孩子是铁了心不想活了,他先去卫生间洗了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把买的吃喝放到电脑桌上,开了一瓶白酒,打开朋友圈的视频,开始了现场直播。
他先是跟朋友们晒桌上的东西,再把镜头对准了那瓶叫“灭草枯”农药,并且还拉近了,来了一个特写。
有朋友问他想干嘛。
他说想自杀。
人家问他为什么要自杀。
他说这个世界欺骗了他,不想再跟骗子混在一起了。
大多数朋友都以为他在开玩笑,也没太在意,因为他一直在吃吃喝喝,直到喝干了半瓶白酒的时候,他又开始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