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掠过剑锋,清冷的微光照过云端,也拂过云层之下千万里的大江。
星月之下云端之上有一道身影在不断挥剑,她的每一剑都将深厚的云层拨散,垂入人间,化作临面的清风。
柳半烟已经忘记这样的日子过了多少天了,不过她依旧是十年如一日一般,重复着拔剑挥剑的动作,一日未有懈怠。
如今的修为如何?如今的剑术如何?
这不是她在意的事,更高更远的修为,更快更利的剑才是。
忽而,她两侧刘海因一丝微风而轻轻摇曳,柳半烟将挥出一半的剑势尽数收回,即便是戛然而止的剑也如同此剑本该如此一般流畅,她没有分毫因中断出招而导致的气息不调,柳半烟缓缓睁开眸子,轻声道:
“师姐,你终于回…前辈是?”
眼前的人并非是那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幻象,反倒是一位自己从未见过的女子,她身着轻丝白衫,发尾插着一只钗子,浅色流苏在钗子的尾上摇曳,她赤足站在云端,玲珑剔透的足趾泛着微红。
是个很好看的女子,但是柳半烟并不认识,也没一点印象。
女子并未回应,只是也抬起眸子打量着她。
柳半烟曾记得师姐说,此地是可算做无天无地之所,天上的风刮不进来,天下的雪飘不上去。所以能来此地的,必然是仙道,不过人家没有敌意,柳半烟便也没有去提剑。
“半烟…咳…”而这位仙子刚想说话便带起了一声很轻的咳嗽,柳半烟清楚的看见她伸手去擦嘴角流下的几滴殷红的血珠。
“前辈先坐。”柳半烟搁下剑伸手去扶她,将她搀到座椅上,又去斟了杯茶水,递茶给她时柳半烟忽然通窍,想起来了些事情,转口道:
“师姐请喝茶。”
赤足的仙子端起那杯茶,茶温恰到好处,她看着柳半烟,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算了…我姓江。”
柳半烟坐在她身旁,边是给她擦了擦嘴角,边是淡淡问:
“师姐的虚影幻象已然很久很久未曾见过了,师姐很久之前曾予我说无道仙宫允我时日,即便此地时日漫长,但我想今日也到了时候,所以师姐你才会亲自来,不是么?”
江师姐抬起头来看向柳半烟,她的话语平静,她的脸色依然毫无波澜,师姐的喉间微微滚动,然后道:
“一年时候已到,事情本该如此…”
这句话就很有意思,若是林不玄与自己换位,现在该是抱起双臂满脸一副“早就猜到”的神色吧,柳半烟想。
江师姐看着柳半烟,从她的脸上并看不出任何神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大抵如此。
倘若说要收了她的修为将她贬回人间去,估计也只是点点头说好。
拥有如此脾性的人,竟然也会有那般强的执念?
身为仙道,此地又是无道仙宫的地界,想要抹去她的记忆都不算太难,但…自己不必也不会做这种事。
江师姐抬起头来,她或许是在看远方的群星,那已经有些许残缺的下弦月的月华便在此刻在她的发梢打出幽蓝的轮廓,她接着道:
“北落师门蒙尘久矣,长夜将至…你不用回去了,天观那帮人靠不住,只有你们自己救自己了。半烟,你明日随我回仙宫,我将剑典传授于你…”
“可是…”柳半烟踌躇良久,终究还是打断了她的话,“师姐先前说若我还有牵挂便不能…”
这位江姓仙子一怔,“你还没忘掉林不玄?!”
“师姐你不也还没…”
江师姐眉头紧蹙,也不知道该以什么神色对柳半烟,只是语气不佳道:“你以为你在此度过的时间如天下一般?”
“比之人间慢一些…”柳半烟的回答倒是坦然。
“何止一些?”这位江师姐愕然,将手触于自己眉心,狠狠揉了两下,“此间是无道仙宫展开的居于天地之间的法阵,亦是本家历世的根本,此间的时间流动是人间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说,已经十年了。”
师姐将手松开看向那脸上终于露出些错愕神色来的柳半烟莫名松了口气,但还是问:
“所以…你如今对林不玄究竟是那点儿未竟的执念还是对他有…别的意思?”
柳半烟的眸光明显一滞,借着月色,一旁坐着的这位看的很清晰,而后柳半烟的眸光微垂,平静道:“我也不知道。”
“罢了罢了。”江仙子摇摇头叹了口气,自己投影下来虽然接触柳半烟不算很久,但也有时日,她就是这个性格,师姐便也不想着动摇什么,只是道:“你收整一下,随我去仙宫。”
柳半烟并未拒绝,只是轻轻颔首,然后她起身取剑,再道:“已经稳妥。”
江姓仙子再看她一眼,“你不问我伤哪来的,为何如此,前路危险否,敌人是谁?”
“不必。”柳半烟摇头,“师姐不想说,半烟便不会问。”
“好。”师姐大笑,“本家相中你,或许是这千百年来最正确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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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之下。
林不玄端起另一只茶杯斟了些茶,在小狼妖提着银针稍显错愕的神色下啜饮了一口,他再走回窗边,远处的主峰依旧如锐剑般直指天穹。
“轻鸾你说这帮仙人特地设下此阵约束我做什么?那不成我也是什么顶级大能转世重生?你不是常说我不曾修剑却有这剑术大成的古怪功底么,我听闻南海曾有剑圣道号…”
小狐狸在桌上伸了个懒腰,端起茶杯的虚影也轻轻押了一口,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真喝到,她缓声道:
“别想了,人家我早就查证过,南海那位姓赵,与你家红衣也不是一脉的,踪迹有,但没多少,可能是天上来客,不过…也在很久之前便销声匿迹了。”
小狐狸悻悻道:“与其在这里喝茶,不如出了这阵再去拿人家下阵的人问个明白,他们既然没动杀手,必然有理由在,反正也是昆仑,你上了山再说吧。”
“得令!”林不玄松下茶杯,揉了揉宫山羽的头,“走了狗狗,上山去!”
小狼妖呲牙咧嘴:“我不是狗!”
她探头看看窗外,山路上黑漆漆,人几乎没了,只余下清冷的月色,又问:“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