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领,你喝酒了?”
是老父亲查家里小孩抽烟喝酒的那种口吻。
商领领老实承认:“喝了一点点。”一点点红的,一点点啤的。
“你一个人?”
“还有我同学。”也不能说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喝酒,那样很奇怪。
景召问得很细:“之前送你回来的那个?”他稍作停顿,补充,“不熟的同学。”
方路明送过商领领回星悦豪庭,是好久前的事了。
“嗯,就是他,你还记得啊。”
景召那边没讲话。
商领领等了一会儿:“你怎么不说话了?”不是生气了吧?
“在想该怎么跟你说。”
“说什么?”
不要在外面喝酒,不要和男士喝酒,不要在他不在场的时候喝酒。
但掌控欲并不是好东西。
景召不想给商领领过多管束,每一个个体都应该是独立自由的。
话在脑子里转了几圈,他挑捡着说:“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尤其是酒水,一个人出行要留个心眼。”
“你放心好了,我防范心很强的。”
他不放心,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操不完的心。
“我要去酒店了,你到家后给我发个消息。”
“好。”
他等商领领先挂电话。
通电断了之后,他才对外面的人说:“进来。”
其他人都守在门口,只进来了一个人。
他叫崇柏,没有姓,生在、长在维加兰卡的贫民窟,崇柏是一种树名,听说他是被扔在崇柏树下的,当时半岁大。
他应该是东方人,至少他的五官没有任何西方特征。
他进来,帝国话说得还算流利:“小九爷。”
小九爷应该是有情况了,他刚刚是在和一个女孩子通话。
但这不是他能过问的。
景召问他,用的是维加兰卡的语言:“那批金刚石现在在哪?”
“在古寨沙的仓库里。”
“联系当地的刑警,把货交给他们。”
这样的话,货期得延迟,货还不一定拿得回来,损失很大。崇柏犹豫:“那洛克……”
原本在给手机设置帝国时间的景召抬起了眼。
崇柏会意,把求情的话吞回去:“我知道了。”
贵重物品押运是Golden world占比很重要的一块业务,这块业务一直是洛克在负责。
洛克为了抽成利益,接手了一批货源不干净的金刚石(钻石原石),事情败露之后,洛克仗着自己是老九爷时期的元老,想让集团给他庇护。
柏崇也想给洛克求情,洛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在红三角有很强大的关系网。
但小九爷有规矩,不能碰不该碰的。
元宵节的早上,商领领给景召发了两条语音消息。
商领领:【召宝,元宵快乐】
商领领:【爱你呀】
中午,她收到景召的回复。
景召:【元宵快乐】
后面还有一张图片,图片是有一片白花瓣、红花蕊的花海。
很漂亮,是商领领没见过的花。
商领领:【这是什么花?】
景召:【沧莲】
沧莲是缅西的国花,花期很短,只有一周,只在雨天开花,花瓣是白色,花蕊是红色。
沧莲的花语是:我在想你。
十五月圆,晚上没有云层,银白的月华笼罩着城市的霓虹,稍微温柔了刺目的璀璨。
陈野渡开门。
站在门口的人手里抱着一个装水果的那种泡沫箱子。
她终于给自己添了一件新棉袄。
她说:“陈野渡,元宵快乐。”
泡沫箱子里装着她自己做的元宵。
陈野渡的手还握着门把,看着她,没说话,半天没有动静。
屋里有人问:“谁啊?”
今天十五元宵,陈知惠过来了,她是个美丽得像妖精一样的女人。
陈知惠是陈野渡的姑姑,只比他大四岁。陈家老爷子和原配离婚之后,陈知惠定居国外。陈知礼去世那年,陈野渡重度抑郁,她回国接手了陈氏旗下的酒店。
陈野渡把门关上:“没有谁,走错了。”
走错了就不会看这么久。
陈知惠从厨房过来,越过陈野渡,打开门,她短暂地错愕了一下,然后同门外的人打招呼:“好久不见,小响。”
秦响十三岁住到陈家,穿的第一套少女内衣是陈知惠帮她买的。
秦响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陈知惠也没说话,似乎在等她开口。她放下箱子,一声不吭地离开。
门又被关上了。
陈野渡问陈知惠:“你怎么不骂我?”
陈知惠穿着红色的紧身毛衣裙,宽袖、一字领,很性感,也知性:“为什么要骂你?”
“我还在跟她见面。”
陈知惠神色如常,陈野渡在她脸上没有找到任何愤怒或者不平的情绪。
或许因为受的教育不一样,陈知惠对什么都很看得开。
“你跟她见面是你的事情,你有权利自己决定,你恨不恨她跟我恨不恨她是两码事,我不会骂你,也没有权利骂你。”
陈野渡和陈知惠算是同龄人,她也从来不像个长辈,更像朋友。
“有些事情如果不好好善后,就没办法重新开始。”她将头发绑起来,去厨房拿了一条围裙穿上,用无比寻常的语气说,“野渡,你该放过你自己了。”
陈野渡沉默了片刻。
“我要出去一趟。”
陈知惠又把围裙摘下来:“那等你回来了我再煮汤圆。”
这时候姑侄两个都不知道,这个元宵陈野渡回不来。
别墅区外面没有公交站,也不好打车,沿路的绿植都被精修修理过,路灯也不寻常,大概因为是“有钱地段”,夜景怡人。
秦响慢吞吞地走在马路上,今天是元宵,团圆的日子,外面没有人,整条路上除了树影只有秦响和她自己的影子。
后面一辆车开过来,停在了她前面。
她也停下。
陈野渡坐在车里,没有下来:“你跑什么?怕我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