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三号的清晨,猫耳帽少女踩着雨靴,走在微露的草地上,手里捧着一束勿忘我,无言地迈步。
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了这片草地的偏远一角,上面树立着一块朴素的十字碑,碑上镌刻着长眠此处者的名讳——卡奇·堪萨雷斯神父。少女沉默着跪了下来,将那一束勿忘我轻轻放在十字碑下,然后再胸前划了个十字,低头默哀。
这片草地是一处偏远的墓园,而卡奇神父埋葬的地方,是这本就偏远的墓园里偏远的位置,而且,除了缇尔娜每年来,几乎没有别人来到这地方,不过,也多亏如此,偌大一片草地上,除了神父的十字碑外,再无别的建筑,仿佛是神父独自占有着这样的地方,这让缇尔娜感到很高兴。
微风拂过,接连的草叶相互摩挲,挥起一阵又一阵绿浪。
少女默默追忆着死者的一生,恭敬而严肃。
卡奇神父是出生在一个圣职者家庭中的孩子,长大后便子承父业,接手了一座小小的教堂。笃信经义的卡奇神父,不仅做着祷告的工作,同时也在做着慈善的活动。善良的神父收留了城里的孤儿们,将教堂的大部分用作孤儿们的生活场所,只保留了最基本的祷告场所,以教堂微薄的收入艰难地支撑着这项事业。
缇尔娜也是其中的一员。
她记得很清楚,卡奇神父很爱笑,笑的时候脸上的皱纹都会堆在一起。卡奇神父总是喜欢给他们将圣经中的故事,用圣人的处世方式教导他们,但是卡奇神父自己却很难将圣经上讲述的道义完全实践,这有时会引起孩子们的不满,不过只要他们提出来了,卡奇神父就会笑着去改,这倒是让他们很惊讶。
她从街头被接到那里的时候,印象中卡奇神父就已经是一头白发、满脸皱纹了,不过她后来才知道,那时的神父也才刚刚四十岁,那份老态都是操劳过度的结果。
当时教堂里最大的孩子大概是十三四岁,卡奇神父想要支撑他去上学,希望他能自己创造出一个更好的未来,但是那孩子却死活不同意,说什么都要留在这里帮卡奇神父的忙,这让神父头疼了很久来着,但是最后还是劝服了他,让他去了学校,直到后来通过助学金,不再需要神父的帮助后,才离开了教堂。不过,缇尔娜也记不太清了,毕竟,那也是少说四五年前的事了。
她记得她刚去的时候,卡奇神父还担心自己不能适应教堂中的环境,第一个月几乎时刻在她身旁,这真的让流浪街头的少女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温暖,自己手上那个质朴的黑色镯子,也是那个时候神父送的。
少女真的很快适应了那温暖的新环境,孤独的心灵很快就爱上了这份归属,可是,事情并没有像少女希望的那样顺利地过下去。
过了几年,神父病倒了——为了这个教堂,一直勉强自己的神父因此卧病不起,心灵的坚定最终没能带动起身体的坚强。
也是到了卡奇神父病倒之时,年幼的缇尔娜才知道,神父为了这个教堂的正常进行,不仅是向自己的亲友四处借钱,而且自己生病也是一直依靠自然恢复,最终这才导致积累的旧病爆发,而起因为欠债的问题,才像现在这样无人来帮辅。
很平静地,神父在某个清晨离开了。
在外上学的那个孩子,得知消息后立刻赶了回来,本就贫穷的他,用尽了全部的钱财为神父举办了简单的葬礼,为他置办了一处偏远的墓地,让这个善良灵魂得以安眠。
而其他的孩子,也只能各奔东西。
缇尔娜最终来到这里,也不过是意外。
但是对于缇尔娜来说,十字碑下长眠的灵魂,却是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回报的恩人。卡奇·堪萨雷斯,在缇尔娜看来,比什么耶稣圣人都更接近于圣人,他的生命为他们的生命打开了一道新的路途,而对于缇尔娜来说,自己唯一能做到的,就只能是坚守神父留下的教诲而已了。她也许成为不了跟神父一样的圣人,但是至少,她希望能守住神父口中能为世人带来信仰的十字教。
少女站起身来,遇到了一个同样抱着鲜花的男人,大概比自己要大五六岁的样子,但是少女一眼便认出了来者。qqxδnew
“你来了啊。”缇尔娜说道。
“嗯……来看卡奇老师的……”男人有些悲伤地说着,将手中的鲜花放在十字碑下,然后跪下默哀。
男人不是别人,就是曾经被卡奇神父支撑着去学校的孩子,也就是那个为卡奇神父置办葬礼的人。
“欠债还完了吗?”缇尔娜静静地站在男人旁边问道。
“嗯……”男人简单地回答道,“卡奇老师欠的债款,今年终于还清了。你呢,不打算回去看看教堂吗?”
“不了,十字教也是很忙的……而且,我做不到卡奇老师那样的……”缇尔娜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自从卡特琳成为神之意志的一员后,她将自己能拿到的东西,全都捐回给了那个对她有着重要意义的教堂,也因此,那个教堂现在还能勉强运转,但是对于卡奇神父的欠款,她也无能为力了,所以,那个担子就被男人主动承担了。其他原先住在教堂的人,现在还时不时地回教堂与孩子们玩耍,向教堂捐点东西,大家都在支撑着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只是,大家已经天南海北了罢了。
“还记得老师说过的吗?”男人起身说道,“他最喜欢的花,蓝蔷薇,花语是梦幻美丽、温柔而沉着……”
“还有就是……‘不可能’。”缇尔娜补充道。
“但是我觉得,老师他一直都在证明,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男人望着天穹说道。
“也许是吧……但是我觉得老师可能很明白,什么是不可能……所以才如此钟爱蓝蔷薇。”缇尔娜低着头说道。
“或许吧……我要走了……你呢?”男人转身问道。
“我也差不多该走了……”缇尔娜说着,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然后轻轻放出神水,伸手凝聚出一朵璀璨的蓝紫色冰蔷薇,放在了十字碑前,然后对男人说道,“那……我们就此别过,来年这个时候再见了。”
男人点了点头,二人背身,走向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