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秀女性哒哒哒地蹬着自己不矮的高跟鞋,拐过休息室所在的走廊,去往了前台的方向。
刚走过去,她就把手拍在了前台上,对着后方站着的同事说:“东西没加药吗?”
站在台子后方当个美丽花瓶的前台冷不丁被问了句,还反应了一下:“加了吧,今天茶不是我泡的。”
前台用手机发消息问了句,得到的是肯定的答复。
清秀女性不解地皱起眉头:“那不对啊,那人把茶水和点心都吃下肚了,这都快过了二十分钟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觉得人再怎么也没办法抵抗加倍的迷药,前台思索了一会,觉得大概是他们买到伪劣产品了。
前台嘀嘀咕咕地说回头去找采购的人算账,然后问起了清秀女性现在怎么办。
前台女性朝右瞟:“不是说要把那两个人一起?安向文那小子呢?”
清秀女性玩着自己的指甲,回答道:“安向文那边应该快结束了,本来就是新入职的员工……嗤,真好骗,也不知道谁推荐过来的。”
“至于跟他一起的青年,叫什么来着?”尽管陪人聊了好久但还没记住名字的清秀女性瞥了眼前台的登记簿,“白僳是吧,也算他运气不好,被朋友带到这种地方……我去仓库取个东西。”
前台女性有些惊讶地抬起头:“需要动用‘那个’吗?”
清秀女性不复之前的温婉,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再不用这个月的指标就完不成了,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
清秀女性话没说全,前台女性无奈地耸了耸肩。
他们传销组织也是分上下线的,到他们这个小公司里,已经算很下面的条线了。
绩效、考核,不管是正规公司和他们这种被抓住就足以进局子的,都逃不掉。
清秀女性默念着上个月差了一大截的金额,和堪堪及格的人头数,这个月倒是反了过来,金额达标了,人头数差了些。
“要怪就怪自己运气不好吧。”清秀女性手里握着钥匙站在一间锁着的门前,口中又重复了一遍。
话音落下,她伸手用钥匙扭开了面前的门。
这是一间狭小的杂物间,乱七八糟的杂物堆于其中,按亮灯的话,还能看到在空气中随风飘散的灰尘。
清秀女性掩着鼻子,有点后悔自己没带个口罩过来。
她挥了挥另一只手,越过地上摆着的纸箱,走向房间最深处的置物架。
置物架上摆着的是几份飞机盒,纸盒子边边角角被特制的胶带纸封好。
清秀女性目标明确,捞起其中一份打开,里面摆的是一本印刷精良的宣传册,除了日期有点古早外,表面看着与这公司里随处可见的并无差别。
清秀女性小心翼翼地将之取了出来,然后捧在手中。
“呼……有了这个应该没问题了吧?”
在人类女性所看不见的地方,被她所惦记的黑发青年缓缓坐直了身体。
白僳黑色的眼眸转向了休息室门外的方向,先前懒散地酝酿在瞳孔表层的睡意此刻全无。
哇哦,有讨厌的气味蔓延过来了。
黑色瞳仁一点点收缩,拉长得细如针芒,但等人类的脚步声哒哒响起时,异样又恢复如常。
在清秀女性看来,她不过是去前台和仓库走了一遭……哦,还在公司门口遇见了个请了半天假,说是上午身体不适的同事。
身体不适的同事蒙着口罩,连连咳嗽的姿态令人忍不住要上前关切两句,他似乎还有些畏冷,即便是进了室内依旧裹着外套。
前台女性确实问了一句,问他需不需要再休息半天。
前台女性:“虽然我们公司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还没有到强迫生病的人上班的地步……你这‘命不久矣’的面色,万一猝死在岗位上——”
他们公司就要以另一种方式被查封了。
好像也不一定,真的死人了好像只要跟上头的人说一下……
身体不适的同事摇了摇头,说自己没事,便投入了新一轮的劝诱工作中。
那顶着生病还辛勤工作的架势,资本家看了要落泪。
话说回清秀女性,她弯过前台、仓库,同生病的同事聊了几句,再回到休息室时,发现前面还一点兴致都提不起的黑发青年这会儿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视线之莫测,清秀女性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一秒后,她马上反应过来,兀自甩了甩脑袋,把不切实际的预感甩出脑海。
她等会的行动一定不会失败,都拿出“那个”东西了,她一定会成功的。
清秀女性再度走进去坐下,带了新的册子和新的茶水、点心。
不过话说回来,她对于白僳这么久都没有走动还是有点意外的。
把领路人安向文扣下是一点,而对于如果目标人物要是等得不耐烦了想要离开,他们也有备用手段——打手。
打晕了自然就能留下来,到时候手机一交再把人生控制一下……清秀女性回想着安向文提及他这位朋友白僳的特征,独居、自由职业、人际交往少,堪称完美的目标。
完美的目标的自由职业是主播,这点人类也很自负,觉得他们能够解决。
不就是一个主播嘛,只要能把人控制住,再加点洗脑手段,说不定他们日后可以利用的路又多了一条!
清秀女性正准备说话,嘴才张开,她眨了眨眼。
她脑补半天,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对面视线的落点不在自己身上。
准确地说,从她出现在走廊上的那一刻起,白僳的目光放到了她手上拿着的册子上面。
他对这个感兴趣?不,应该不是这样。
没道理十几分钟前毫无兴趣,她不过离开十分钟回来,人的兴致就变了。
至于她手里的册子暴露的可能……她也没考虑过。
在清秀女性的认知里,没有什么人比他们神秘的上线更厉害的存在了,就算是警察也不行。
“这位……白先生。”人类女性柔柔地开了口,“抱歉,让你就等了。”
有了人的说话声,视线才勉强从面前的册子挪开,白僳扬了扬唇角。
然而他唇角的这抹笑意转瞬即逝,黑眸中的光彩也很快沉了下去。
白僳在清秀女性即将打开册子前伸手按在了封面上:“我自己看?”
她翻给人看和对方自己翻看效果都一样,清秀女性迟疑片刻,松了手。
白僳拿起了那本人类新带过来的册子。
入手的瞬间他就感知到了异样的地方,这本册子比外观看起来偏重一些,应该是纸张上的差异。
纸张的特殊工艺啊……他见过。
捏起一张纸捻了捻,纸面上印的是什么白僳完全没在意,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纸张的夹层中。
如果再用力一些或者掐着缝隙将指甲探入,应该能够看到如同那张宣传单一样的构造。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白僳微微眯起了眼。
没有当着人类的面把册子撕开,黑发青年随手翻阅几眼,最后把册子朝前一递,放回了矮茶几上。
最早的陀川,和后来的陀川生物制药有限公司,以及现在的什么陀川科技有限公司,之间的联系都是共同的开头。
集团式的上级和它的下属分公司,令白僳觉得奇怪的是,这如果一间公司出问题,岂不是所有的都会被牵连……?
尚不理解人类社会背后官商之间复杂关系的怪物苦恼地思考了几秒,接着便把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
后来的对话变得非常顺畅。
白僳一改之前爱理不理的态度,对清秀女性所说的话都有所应答。
虽然是一些“嗯啊哦”的语气词,但至少有回应了不是吗?
清秀女性一腔热情还是浇了水,只是这次的水略有温度,并且在她离开时,浇水者按住了桌面上的册子。
黑发青年偏着头,以下看上的姿势扬起眉:“这个能留给我吗?”
只知道册子特殊但不知道具体哪里特殊的清秀女性迟疑了一下。
她想,公司里就这么大的地,让人盯紧白僳的话,册子也丢不掉。
于是她点头了。
第二次离开休息室时,清秀女性回头看了眼。
休息室内的矮桌上第二波上的点心也被人清得一干二净,扯了张纸擦手的黑发青年还是没有不适的症状。
他们绝对是买到假货了。
气冲冲去找同事给卖家差评的清秀女性并没有想过,他们换个其他人试试迷药说不定就能发现真相了。
不是迷药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待人类离开后,白僳仰靠在低矮的沙发背上,把册子纸举在头顶,迎着灯光慢慢撕开。
内里的加页一如白僳所料。
圆得红润的弧环一圈一圈地嵌套在一起。
攥着纸张的两手一合,把所见之景眼不见心不烦。
……
另一边被同事喊住的安向文也很痛苦。
他不知道自己的同事哪里来这么多话,他和对方没有这么熟吧!
三番五次查看时间,卷毛青年面上嗯嗯啊啊哦哦,心里已经飘到了其他地方。
比如他白哥身上,到底是他把人请过来给自己凑人头业绩的,怎么也得把人给送回去。
“我……”
“哎安向文我问你啊……”
“那个……”
“刚刚跟你讲的那点你记住了吗?好,下一点是……”
“不是……”
“嘶……前面好像少说了什么还说倒了,我重新跟你讲一遍吧!”
“等等啊!”
忍无可忍的安向文猛地一拍桌子,把自己的手掌都拍红了。
引来小青年的视线后,安向文举起手机指了指上面显示的时间,示意已经过了半小时有余了。
言语加之手势辅助,然而小青年装作一副没看懂的样子,依旧是笑眯眯的。
小青年:“不急呀,这不是还没到下班的时间点吗?”
安向文:?是你刚刚说不会太久的!
自动把不会太久脑补成可以提早下班的卷毛青年闭上嘴,憋闷地坐了回去。
成吧,反正距离下班也没多久了,再等等。
即使这样想着,安向文还是有些坐立不安。
他想给白僳发个消息却被频频打断,最后小青年干脆说:“已经把你那位朋友请到休息室里去了,还给他送了‘茶点’。”
重音放在了茶点上。
本意是暗指茶点加了料,可安向文理解岔了。
卷毛青年一听他白哥有东西吃,总算坐得安稳了一些,嘴里还不断重复“有吃的就好”。
安向文坐在那,小青年絮絮不止的念叨萦绕在耳边,比起一开始的清晰,现在那些话语逐渐远离。
卷毛青年的瞳孔开始放大溃散,他混混僵僵抵着脑袋,双目放空地看着前方。
人的轮廓一点点模糊,安向文后知后觉地想到:这房间墙壁的墙纸还挺红的欸,一圈一圈的……
最终,卷毛青年的脑袋再也支撑不住,哐得一下垂了下去,趴伏在他面前的桌面上。
房间内的说话声也在沉闷的响声后戛然而止。
安向文再醒来,他一下子分不清时间。
昏黄的色彩不知道是室内的灯光还是窗外的光线,色块糊在一起的场景在他揉了两下眼睛后慢慢聚焦。
这是一处供人休息的房间。
与其说是宿舍,更像是酒店的那种构造。
两张床一左一右分布不怎么大的房间两侧,而安向文就躺在其中一张床上。
这是……什么情况?
过量的睡眠使得头脑昏沉,卷毛青年用手背贴上额头,带有冷意的触感刺激着大脑,将人从浑噩的状态中拽离。
大约又躺了五分钟,安向文听着周围的环境音更加真切,听到了纸张一页页被翻过的声音。
在坐起来前,他先一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然后,安向文看到了一个正在翻书的黑发身影。
对方坐在床上,面朝他这边,捏住一页纸,正从左边翻到右边。
黑发身影很好辨认,就算这房间了不开灯安向文都能认出这是他白哥。
那么问题来了,他和他白哥现在在哪里?他又为什么会躺在床上。
“因为你前面睡过去了。”白僳啪得一下合上手上的书,“等了你很久都没有见到你回来,我就去问你同事了。”问之前有去茶水间扫荡一番。
安向文两眼发愣:“啊?”
“你同事说你聊着聊着忽然倒下怎么都喊不醒,就放你在那边休息。”
“看你这么累,你同事说要不要今天在这里住下。”
“然后,我答应了。”
白僳平静地告知了安向文这件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