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里敬了茶,便要去宫中谢恩。正巧皇上今日在皇后的宫中用了早膳,便留在那里陪皇后说话。且遇和寒潇被内侍官引到皇宫所居的凤栖宫,规规矩矩地行了叩拜大礼。
皇帝司徒璧看着心情似乎不错,挥挥手令他们起身,又命人搬了两个红木圆凳,准他们入座。
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司徒璧,样貌伟岸威严,的确很有天子的气派。不过许是长期服食丹药的缘故,他的面色透着些异样的铁青。皇后南氏身着一袭烟霞色宫装,身上珠环玉佩,高贵端庄,尽显国母风范。她皮肤保养得宜,看上去只有三十如许。
见着且遇来了,皇后一脸的慈爱,微笑着说道:“且遇许久不曾入宫了,今日要不是领着新娘子过来,本宫还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你。”
且遇恭敬地答道:“遇是怕入宫扰了娘娘清静,故不敢时时入宫看望,还望娘娘恕罪。”
“你呀,总是闲云野鹤般的,留也留不住。”皇后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摇头叹气。
这时,司徒璧打量了寒潇片刻,突然开口:“且遇新娶的妻子,是陈致远陈爱卿的独女?”
寒潇听到他提及自己,立刻回话:“回陛下,正是臣妇。”
司徒璧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道:“司徒大人和且遇都对你赞不绝口,今日朕见你,的确大方得体,蕙质兰心。司徒大人只得且遇一个儿子,朕与皇后对他也十分偏爱。日后,你们夫妻二人定要同心同德、相敬如宾,好好奉养司徒大人和长公主。将来宰辅府上的事务交到你二人手里。你们定要尽心尽力才是!”
听了司徒璧一番话,且遇和寒潇急忙起身,跪在地上,应道:“谨遵圣上教诲。”
司徒璧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身:“去东宫看看吧,太子和太子妃听闻你们今日入宫,已经等在那里了。听闻你长姊还特意设了宴席。朕与皇后便就不多留你们了。”
且遇二人遂又跪安告退。一番折腾下来,总算是离开了皇后宫中。甫一离开凤栖宫,寒潇大口地吐气。刚刚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虽然已经入秋,但天气依然有些炎热。因为衣裳太过厚重,寒潇已然捂了一身汗出来,那种黏腻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且遇见她这副样子。不禁笑出了声:“怎样,是不是觉得皇宫中特别压抑?一步一句。都要好好思量。”
寒潇感同身受地重重点头:“以前总是听闻,伴君如伴虎。今日入宫见了皇上,才知道所言非虚。皇上身上,仿佛携带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人无端端觉得紧张!”
且遇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凤栖宫,神色淡淡:“这便是我不愿意入宫的原因,这种令人束缚的压抑。让我觉得厌恶。无论皇宫,还是父亲府上。都是这样。”
寒潇突然很同情且遇。他自小没有娘亲,被父亲带回那深宅大院,过着自己完全格格不入的生活,该是如何举步维艰?这样想着,寒潇不禁加快了步伐,紧紧跟在且遇身后。
没关系,以后的路无论多么漫长,我会陪着你一起走。让我做你的影子,你不会茕茕独立。请把我缝进你的生命里,就算只是一只影子,永远活在阴影里,我也想这么跟着你!
太子东宫,跟随太子一道的寒汐尚且不知司徒公子就是容且遇。听闻司徒公子新娶的夫人,正是陈致远大人的独女尔馨小姐,那岂不是正是姐姐?可原本姐姐扮成尔馨潜入司徒府中,是为了找到国破山河画,怎地如今又嫁了过去?看来事情进展地如她这边一样,并不顺利。
想到这里,寒汐不禁十分担忧。司徒玺与司徒且菡都是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之人,这司徒公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姐姐现如今冒名顶替尔馨嫁给他,如同深入虎穴,十分危险。寒汐琢磨着,一会宴席之间,定要想个办法与姐姐独处,好商量一下对策才是。
寒汐正侍立在司徒牧身后,低头思忖着。再抬头时,却看着一身妇人打扮的姐姐跟随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从远处逐渐走来。男子越走越近,容貌渐渐地清晰可见。
那样温润俊美的眉眼,如同胧在水雾中的青山,既浓烈且柔和。只是那人并未穿着平素里惯穿着的白衣,而是一袭锦袍玉带,变换了模样。在走近的那一刹,他拱手朝着太子与太子妃请安:“遇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而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寒汐身上,不曾离开!那眼神灼灼,仿佛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问她一切是否安好。
可是寒汐却如同遭受了晴天霹雳,像个失去了思考和行动能力的木偶,立在原地!而后司徒牧赐座,又对寒潇问话寒暄,闲话家常,她都不曾听见。
直到司徒牧向他们介绍寒汐,唤了两声她都没有反应。司徒牧不禁讶异地扭头去看,却见寒汐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好奇地用手肘轻轻碰了寒汐一下,问道:“韩尚仪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寒汐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她不禁微红了脸颊,垂头道:“微臣只顾着想问题,竟未曾听到殿下召唤,还望殿下恕罪。”
“韩尚仪思考地也太认真了,殿下将你引荐给宰辅大人的公子与少夫人,尚仪都丝毫没有反应。”且菡抓住话柄,讥讽地开口,“莫不是尚仪根本不屑结识本妃的弟弟与弟妹吗?”
见且菡出言难为寒汐,且遇十分了解长姐的脾性,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便立时帮她解围,笑道:“韩尚仪一定在考虑很重要的事情吧,长姊莫要责怪她了。”
司徒牧也笑:“是啊,太子妃惯会小题大做。这样吧,不如就让韩尚仪跟咱们说说她刚刚在想什么。说得好了,咱们就不怪罪她神游天外了!”
寒汐知道若是自己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司徒且菡一定会揪着此事不放,使劲难为她。于是寒汐先朝着众人作揖,而后道:“微臣刚刚看到司徒公子与少夫人一道前来,被他们二人的容貌气度深深折服。微臣在想,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般配的一对人呢?就如同皎月与星辉,山川与河流,互相辉映,相得益彰。仿佛公子与少夫人生来就是要在一起似的,微臣暗自羡慕,所以一时有些失神。失礼之处,还望二位见谅。”
“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司徒牧听完,不禁抚掌称赞,“本宫也想盛赞一番且遇和少夫人的,只是言辞赶不上韩尚仪形容地贴切华丽。那么,刚刚尚仪一番赞扬,也是本宫的意思。”
既然司徒牧出言肯定了寒汐的一番话,此事便算就此揭过。饶是且菡还想借题发难,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作罢。之后,寒汐便退回司徒牧身边,安安静静,一言不发,如同一尊水晶雕塑。席间,且遇不时去看她,也用眼神暗示过她,只是寒汐只做不知,根本不曾理睬。
难道寒汐是因为自己“娶了”寒潇姑娘,根本不是如在苗寨所说,会守护她、陪伴她而生气了吗?但在苗疆的时候,面对自己的一番衷肠,寒汐反而提及寒潇对他用情至深呀。寒潇姑娘不也说,她们姊妹二人有任务在身。那么寒潇嫁给他,寒汐应该可以理解才是。还是她在怨恨自己,竟一直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不曾告诉她?可是,寒汐从不是这样斤斤计较之人。这次,到底是为了什么?
且遇一边表面上言笑晏晏,一边不停地思考着,一顿饭却是食之无味,形同嚼蜡。直到离宫之前,他都未能寻到一个机会,与寒汐说上一句话。最终,只能按着规矩跪安,携寒潇悻悻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