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琳今日单独召了尹娜公主进宫,二人在御花园里大大方方逛园子,待到日暮十分,尹娜回到驿馆的同时,上京城的好些闺秀都收到了陪同尹娜公主游园的懿旨,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家世相当人品出众的世家公子,甚至连拓跋珏与赵玺等人也在其中。
蔚蓝和姜衍也同样收到懿旨,楼向阳与褚航自然也不列外。
谢琳此举,蔚蓝与姜衍心知肚明,在大部分人都认为谢琳这是在变相为尹娜公主择婿提供机会时,蔚蓝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而能促成尹娜与姜衍的方式,无非就是那么几种,要么是走柔情路线尹娜主动勾引,要么是栽赃陷害直接让姜衍与伊娜滚床单;亦或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对自己下手,但无论是哪种,反正谢琳母子与伊娜是不肯罢休就对了。
蔚蓝思忖着,她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没吃过猪肉,难不成还没见过猪跑?无论是电视小说还是话本不都这么演的么,因想着这茬,蔚蓝在决定将绸缪与刹雪带上的同时,又特地吩咐听涛专门走了一趟浣纱林后面的荷风苑。
荷风苑暂时是郁圃的住所,因着这两日事情理顺,而郁圃平时要制药,又喜欢相对安静的环境,蔚池大手一挥,直接就将荷风苑布置出来,让郁圃搬了进去。
蔚蓝也没要别的,只是为了防范于未然,让听涛找郁圃要了些能提神醒脑的药丸,顺便要了些无色无味的催情要,毕竟,能够防备着是一回事,事到临头能不能反击又是另外一回事——在见到尹娜之前,蔚蓝对她并无恶感,但在见过之后,蔚蓝只想一巴掌拍死她。
也因此,郁圃在当日晚间不仅接待了听涛,也迎来了他的旧日主子睿王殿下,看着姜衍施施然的走出荷风苑,郁圃只感叹同人不同命,无他,因为姜衍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叮嘱他多给蔚蓝准备些药丸防身的,除此之外,甚至还多准备了几分毒药,比听涛要的,齐全得不是一点半点。
姜衍离开荷风苑之后,也没再去梧桐苑,不是他不想去,实在是他上午才刚来过,且好像惹得蔚蓝有些不快,他没那么厚的脸皮,是以,只能有些遗憾的回了竹溪山。
翌日仍是晴天,蔚蓝按照昨日的计划,用完早饭后便去了泰王府和杜府,因着身份上的诧异,蔚蓝先造访的泰王府。
泰王府同样位于城北,距离镇国将军府并不算远,许是因为泰王妃心知蔚蓝的来意,又特意与泰王说了,泰王也难得的留在了府中。
蔚蓝随着领路的嬷嬷进入花厅时,这夫妇二人正乐呵呵的在花厅里喝茶,除此之外,泰王长女姜固也在,蔚蓝对姜固有些印象,至少在离开上京城之前,从簌月口中就听说过姜固的名字与大致性情——据说姜固的性子随了泰王,最是不拘小节又性烈如火。
她笑着上前见礼,姜固也不等泰王与泰王妃发话便上前拉住她,笑嘻嘻道:“阿蓝妹妹,你可终于来了,自那日在映月宫见过你,我便一直想再见你一面。”
说来姜固也真的是个直爽脾气,因着泰王只是个闲散王爷,并不参与朝政,且还是个时常传出些个眠花宿柳为花魁争风吃醋的流言,是以,无论是圣元帝时,还是如今姜泽登基,泰王府在上京城中的名声并不好听,再加上她看不惯那些娇矫揉造作的闺秀,便也就没几个能谈得来的。
蔚蓝闻言有些发懵,但想到自己怒怼谢诗意和孔欣瑜的事情,随即便也明白过来,想是当日姜固与泰王妃都在场,且将事情经过看了个明明白白,姜固这才会表现得如此热络。
感情她是对了姜固的胃口?蔚蓝也不矫情,姜固在了解她的基础上,能当着泰王与泰王妃的面与她亲近,这俨然是泰王府的态度。
她先是朝泰王和泰王妃福了福,这才笑着对姜固道:“往日里我也曾听说过固姐姐,固姐姐快言快语,我也一直想见你一面,今日能见,倒是一见如故了。”
“不过,”她说着顿了顿,摸摸鼻子道:“咱们这称谓好像还有些问题,离京前我曾与泰王爷见了一面,彼时泰王爷让称呼他为爷爷,如今么……”便是蔚蓝对上京城和皇室的各种姻亲关系有所了解,还是只想说句,贵圈真的很乱!
且当初泰王以爷爷自居的时候,她只想着感念泰王帮忙,又不知蔚池是否活着,要抱个粗大腿,是以也没反对,但如今再这么称呼,可就不合适了。
泰王妃与姜固并不知道这茬,闻言有些诧异,紧接着泰王妃便斜睨了泰王一眼,皱眉道:“王爷,可是真有此事?您又不是不知道三儿和蓝丫头的婚事,三儿是你侄儿,蓝丫头以后是侄儿媳妇,您这不是胡来么?”
泰王当日也是见到蔚蓝心喜,觉得很对她胃口,又思及肃南王妃,这才会让蔚蓝称呼他为爷爷,不想却是忽略了姜衍这头,他面色有些尴尬,“本王当日是看蓝丫头和栩小子可爱,也就那么一说,哪里就用上纲上线了。”见泰王妃还在瞪他,生怕泰王妃翻旧账,忙摆手道:“罢了罢了,是本王错了还不行吗?”
姜固听了这话大松一口气,虚拍着胸口道:“还好还好,我还以为真多了个侄女,等下被三哥哥听了,指不定怎么生气呢。”
泰王妃闻言也是笑开,摇摇头无奈道:“看看你这做的都是什么糊涂事儿。”说完又招呼蔚蓝坐下,柔声道:“你泰王叔就是个糊涂的,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言罢又吩咐丫鬟上茶。
“怎么会。”蔚蓝向来喜欢直爽的人,泰王虽然在外的名声并不好,可看眼下的氛围却是极为温馨,她又看了眼在一边笑盈盈的姜固,暗忖姜固的性子果然与簌月所说一般无二,便从善如流道:“泰王叔与泰王婶都是慈爱人,我很喜欢,固姐姐也是。”
且不说泰王与泰王妃听了这话心里如何作想,姜固却是满脸欣喜,她拉着蔚蓝到一边坐下,又将丫鬟端上的茶点推到蔚蓝面前,笑着道:“这是八珍糕,用茯苓,白扁豆、莲子肉、薏米、淮山药、芡实加江米与绵白糖做的,你尝尝可是喜欢。”
蔚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大约是这些日子操练得狠了,消化系统比刚离开上京城那些日子好了许多,很容易就会饿,闻言便也不客气,伸手拿了一块小口小口的吃起来,末了点头道:“谢谢固姐姐,这很好吃。”
当然很好吃了,华夏历史上不就有个奢靡浪费外加风流成性的皇帝老儿喜好这口吗,不过,这配方还多少有些差异,据说八珍糕还分为男八珍与女八珍,没准彼八珍与此八珍还有些传承关系呢。
“你喜欢就好,等会我给你装些带回去。”姜固见蔚蓝果然不同寻常闺秀那般扭扭捏捏,面上的笑意又真成了几分,直道:“这茶也好喝,是三哥哥带回来的,你试试。”
蔚蓝笑着点头,掀开杯盖闻了闻,发现比姜衍昨日送到府上的稍淡了些,心下对姜衍的性格又多了些认识。
泰王与泰王妃李氏看着二人,面上皆是笑盈盈的。待得蔚蓝将茶盏放下,泰王见蔚蓝始终没道明来意,这才轻咳了声,笑眯眯道:“慢慢吃,慢慢喝,别着急,王叔府上什么都有。不过,蓝丫头啊,你专程下帖子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与王叔说?”
蔚蓝闻言哭笑不得,泰王这分明就是在没话找话,大概是想问她是不是来兑现诺言了吧?看样子果然是馋酒馋的。
思及绿茵阁的动静大概也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蔚蓝摇摇头笑道:“要紧事儿倒是没有,臣女今日过来是给泰王叔泰王婶送土仪的,此次爹爹回京,专程从安平镇带了好些烧刀子与皮货回来,臣女想着泰王叔估计还惦记着美酒,这就送过来了。”
话落,她又吩咐白贝与听涛带人将十来坛烧刀子与皮货扛进来。
泰王见了果真大喜,也不管泰王妃是什么脸色了,当下便开了其中一坛,细细嗅了嗅,满足的直道好酒,白贝与听涛又将皮货交给泰王妃身边的管事嬷嬷,几人这才坐下来寒暄。
因为惦记着还要去杜府,蔚蓝并未在泰王府久呆,却是走的时候与姜固聊了几句,这才得知姜固也在谢琳与尹娜安排的游园会受邀之列。
将蔚蓝送到侧门,姜固道:“你可是知道这游园会在哪里举办?”
“不是在东边的畅怡园吗?”蔚蓝是没去过,但却是看了堪舆图,畅怡园是皇家园林,紧邻东郊皇城驻军,两地之间相隔不过十来里路。
姜固有心提点蔚蓝,笑道:“你知道就好,明日多带件厚实的披风,畅怡园里最好的风景是碧水湖,这碧水湖呢,夏季荷叶连连,又有粉荷绽放,倒是极美,不过此时去应当也看不到什么了,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兴起乘船泛湖,总归你多带些衣裳,冬日本就天冷,湖上应该会更冷。”
蔚蓝闻言颔首应下,回到马车上才想明白姜固的用意,大约姜固是怕明日在畅怡园出什么事吧,既然姜固都在受邀之列,那谢诗意与孔欣瑜应当也在。
这人多的地方挨挨挤挤原就容易发生意外,再加上尹娜与谢诗意孔欣瑜,发生意外的几率就更高了,而畅怡园又恰好有碧水湖,这天寒地冻的,若是掉到湖中……蔚蓝思忖着不禁摇摇头,心里倒也并不过多担忧。
从泰王府出来后,蔚蓝便直接去了杜府,杜威不在,杜威的妻子张氏接待蔚蓝,蔚蓝与张氏是第一次见面,因着杜权在蔚家军中的地位,蔚蓝也没久呆,只将礼物送上,又与张氏大略说了下荀老夫人与杜文螺杜文佩在安平镇的情形,便起身告辞。
张氏也是个通透的,并不多做挽留,但却是将近日朝堂上发生的事与杜威的猜测拐着弯的与蔚蓝说了些,蔚蓝也知道这大概是杜威的意思,回府之后便与蔚池说了。
蔚池笑着与蔚蓝道:“爹爹都知道了,就你爱操心,难得清闲,你且去玩罢,明日之后,爹爹便着人送你去凌云山,借口爹爹都跟你想好了。”
蔚蓝满脸诧异,瞪大眼道:“还需要什么借口?之前不是说好去凌云寺为娘亲守孝祈福么?”
“如今可再加上一条。”蔚池好整以暇的看她,“你昨日不是才揍了蔚皓与蔚晖么,现成的借口刚好能用。”实际上蔚池对于蔚蓝习惯性动手这点并无意见,他是领兵之人,动拳头的时候比动脑的时候更多,但既然要将蔚蓝蔚栩去凌云山的事情变得更加顺理成章,这个借口倒是正好。
但蔚蓝却知道肯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她挑眉道:“莫非是二房今日有什么动作?”她用完早饭就出门了,那时候不过刚过辰时,现在已经将近午时,中间空出来大段时间,二房的人如果要上门找茬,应该早就来了,“可是是蔚桓醒了?”
蔚池点头,“方才过来了一趟,对这一成家产极为不满,扬言说要告到族里去,请族中长辈做主。”
“他这是病得糊涂打算破罐子破摔了?”族中长辈根本就不怎么管事,蔚蓝皱眉,面色有些古怪,“爹爹怎么跟他说的?难不成是孔氏没与他说明缘由?”但这也不大可能,孔氏为了避免激怒老爹被直接戳穿私昧银钱的事情,在亏空补齐之前,应该会尽可能的杜绝蔚桓到西院来才是。
所以,蔚桓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应该知道只分得这一成家产明面上的缘由了,再则说,蔚桓与孔氏自己都做过什么事情,他自己还能不知情?瞎扯淡呢!
蔚池面上带笑,“不过是黔驴技穷,心有不甘想拿你揍人的事情再勉力一搏而已。他知道我不会将他怎么样,索性没脸没皮的再争取一番,若是能争取到,这自然是好,若是争取不到,反正他在我面前也没什么脸面可言,再丢脸些也没什么大不了。”
“所以说,他这是完全不要节操了。”蔚蓝摸了摸下巴,很难想象蔚桓端着儒雅俊逸的谦谦君子风范,实则耍着无奈行径上门要钱,“那爹爹跟他说什么了?”蔚蓝实在好奇蔚池到底是如何打发他的。
蔚池摸了摸蔚蓝的脑袋,慈爱道:“我只是跟他提了提尹尚,告诉他尹尚现在处境堪忧,他自己就走了。”
蔚蓝眨眨眼,果真是腹黑啊,“老爹威武!”
蔚桓之所以敢找上门来,不过是仗着老爹回京之后还不曾动他,他自觉才刚擢升,又性命无忧,但老爹提到尹尚,所能包含的意思就多了。
蔚桓如今正是心绪不宁,老爹这话无疑是在他头上浇上一盆冷水,就算蔚桓现在脑子昏得彻底,也足够让他清醒过来。
这一来尹尚是一国皇子,且谋略实力远在蔚桓之上,但如今却落得个腹背受敌的下场,他蔚桓又凭什么?凭的不过是姜泽现在的抬举,可姜泽是真的抬举他吗?不过是十足的利用罢了,说穿了就是个炮灰,炮灰的下场不可能好得了,相信这点蔚桓非常清楚。
二来嘛,尹尚虽然之前与姜泽合作过,但现在已经结仇,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谁又能说得准现如今的尹尚到底在想些什么,通过镇国将军府与睿王府的结盟,没准尹尚瞅着风向不对,干脆将他和姜泽彻底卖了,转头倒向蔚池呢?
尹尚倒向蔚池,与蔚桓的关系虽然不大,但蔚桓现在是仗着姜泽才能有机会活命,才能有继续与蔚池抗衡的资本,若是他激怒了蔚池,让蔚池暂时放下与尹尚的仇怨,集中火力对准他与姜泽,让大夏与启泰联姻这步棋彻底废了,姜泽晓得了,又如何能饶得了他!
蔚桓是个识时务的人,这事儿倒真是他能干得出来的,蔚蓝想了想道:“爹爹决定暂时不动尹尚了?”
蔚池点头,“这一来你娘的死因还没弄明白,二来,留着尹尚比杀了会更有用。囡囡当是知道,大夏一直是启泰的心腹大患,而尹尚是个有野心的人,留着他,大夏至少在五年之内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如此,边关也能安稳些。”
他说到这目光温和的看了蔚蓝一眼,“再有便是,要将谢琳与姜泽逼入绝境,尹尚活着至关重要。”
蔚蓝点点头,“留着尹尚,便等于拿住了谢琳与姜泽通敌叛国伐害功臣的证据,只要尹尚活着一天,谢琳与姜泽就会如芒在背。等到爹爹遇袭失踪的真相水落石出,以此昭告天下,谢琳与姜泽便是万民共弃,彻底失了民心。”
蔚蓝对此并无意见,她相信老爹对尹尚的恨意只会比自己更加浓烈,但凡事讲究时机,只有符合大局,能够给己方赢得更多利益的做法,才是更为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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