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着蔚十三带领的麒麟卫昨日便押着达瓦几人出发,周兴旺又不免叮嘱了几句,两拨人马这才分开。
另一边,蔚蓝和姜衍昨日正午便到达苍岩堡,直接安顿下来。
倒也并非苍岩堡适合落脚,而是一行人虽然发现了线索,却迟迟没找出更多的证据,更别说直接找到尹尚兵马从苍岩堡潜入西海郡的入口了。
蔚蓝身边的人已经撒出去大半,只余听涛听雨和追浪逐浪留在跟前,至于姜衍,本就只带了粟米一人,其余的人自然没有。
“主子可发现什么?”午后的阳光格外明媚,晴空碧蓝,右侧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左侧是高耸入云的雪山,山风将蔚蓝身上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听涛极目四望,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见蔚蓝兀自陷入沉思,不由拧眉出声。
蔚蓝负手立在远处,闻言缓缓回神,“你呢,可有什么发现?”这地方昨日一到,她就和姜衍亲自上来过一次,当时什么都没发现,但也正因为什么都没发现,才更加令人深思。
连云山是东南往西走向,恰好与折多山在苍岩堡一段接壤组成个人字继续往西,抛开从萧关和地心谷直接潜入这两个可能,尹尚的兵马唯一能切入的,就是苍岩堡附近的山峦了——无论是再往东南一些,还是再往西一些都不合适。
前者,更加靠近牯牛山和塘坝县,既需绕路,也凭添风险,尹尚的人没那么蠢。
后者,不仅要经过梅朵雪山,也会离万壑山更近,万壑山就不说了,梅朵雪山的海拔仅次于万壑山,山巅常年积雪,莫说尹尚的兵马能不能克服高海拔和严寒,仅仅是雪崩一项,就能将大规模行军彻底排除在外。
所以,尹尚兵马进军的路线,除了苍岩堡根本就不作他想。只苍岩堡虽只是个山寨,但后山所辖范围却是不小,又全都是岩石结构,如今半山的雪倒是开始化了,但靠近山顶的范围,却大部分仍被积雪覆盖。
而雨雪天气最是容易掩盖痕迹,尤其靠近山顶的位置,这两日偶尔还有零星小雪……
听涛闻言一噎,这不是她先问的么?比脑袋聪明,她可不认为自己与蔚蓝有可比性。但蔚蓝的样子也不像是开玩笑,听涛顿了顿道:“属下什么也没看出来。”
“不过,山脚下的痕迹已经表明,对方真的是从苍岩堡出来的。”两万多人留下的行军痕迹很好查验,即便对方已经刻意抹去痕迹,草原上的积雪已经化了个七七八八,还是很容易被找出来。
蔚蓝颔首,声音幽幽的,“是啊,确实是从苍岩堡进来的。”可特么的能推断出方位,却找不出具体的出口,这就让人憋火了。这就跟你回家之后发现家里被耗子祸害了,明知这耗子肯定是从房子里打洞出来的,却找不出耗子洞一样。
“要不咱们下去吧,山上太冷了。”听涛见她原本白皙的笑脸已经被吹的发红,忍不住皱了皱眉。
“再等等。”等什么,蔚蓝自己也不知道,但她总觉得自己疏漏了什么。
“别等了。”伴随着一道如清泉般温润悦耳的男声,山崖下一道青色身影轻如大鹏震翅般跃了上来,其速度,快得几乎在话音刚落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蔚蓝面前。
“属下见过睿王殿下。”听涛抱了抱拳。
姜衍淡淡颔首,看向蔚蓝。
蔚蓝抿唇,“你怎么来了?阿栩呢。”
姜衍摇头,捂着胸口道:“阿蓝可真的太让人伤心了,怎么只关心阿栩,也不关心关心我?”
呵呵,她家主子可不就时刻都惦记着少爷么,但人家是亲姐弟,小少爷与她家主子相处的时间,可是比跟将军相处的时间还多,看的重些也无可厚非。
睿王殿下这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不过,厚也不是没有厚的好处,至少比以前多了几分人情味。再说她家主子,虽哪哪儿都好,但在感情上总有些举步不前,就好像始终隔着一层什么似的。
听涛对此乐见其成,念头闪过,已经抬眸看了二人一眼,默默的后退了几步。
蔚蓝有同样的感觉,虽然姜衍在她面前,脸皮一直都比较厚,但这两天似乎格外厚,人也比以往更放的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从前天晚上……
蔚蓝眨了眨眼,“我怎么就不关心你了?瞧这大冷的天,我不是怕你冻着,这才问你怎么来了么?”跟她耍宝呢,那可别怪她不手软呀。
说着上前几步,抬手在他披风外的狐裘领子上轻拍了下,微微挑眉道:“看吧,脸都冻红了,睿王殿下惊材绝艳谪仙之姿,令人高山仰止,若冻坏了,岂不让人心疼?”
“原来如此。”姜衍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下个瞬间面上漾开笑意,旋即抓住她作乱的小手,目光柔柔道:“这么说阿蓝是心疼我了?”
“嗯。”蔚蓝嘴角微抽,“我不仅心疼,还肝疼。”这顺杆子爬的本事,蔚蓝摇了摇头,望向他道:“说罢,是不是有什么发现?”她不过离开片刻,走之前是将蔚栩交给他的,没事他不会这么快上来。
姜衍低笑出声,捏了捏她的面颊,“真是个聪明的小丫头。”
聪明的小丫头什么的,蔚蓝表示鄙视,歪了歪头避开他的魔爪,正色道:“什么发现?”
姜衍整理了下她身上的披风,“你手凉,不如回去说?”
“就这吧。”蔚蓝道:“这地方清净。”
姜衍微微蹙眉,却没反对,拉着她寻了一处避风之所,这才道:“可还记得先前屯粮的那个山洞?”
怎么会不记得,蔚蓝挑了挑眉。
苍岩堡位于半山,基本上是花岗岩结构,想要在山腹中掏出个洞来可半点都不容易,尤其这洞就位于苍岩堡正面的平台下方。
这样的工程便是在后世有炸药开路,也需要小心操作,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毁坏平台上方的建筑,至于人工开凿,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就更多了。物力且不必说,这洞的入口在右侧绝壁上,距离平台少说也有三丈以上的高度。
而掏空的山腹之后,须得将石块碎渣全都运出来,还不能引起外人的注意。若对方没有高手,就只能搭建梯架慢慢完成,这个工程可半点不小,没有一两年的功夫不可能完成。
这里说的外人,也不单单指蔚家军,蔚家军并没在连云山沿线建立卫所,也没派军队巡逻,只麒麟卫暗中监测查探,便是没留意到此处也情有可原。
但问题是,几年前的西海郡山匪横行,相邻的匪寨比比皆是,各匪寨之间相互较劲,往彼此的寨子里安插眼线刺探消息再寻常不过,而乔禀章并非苍岩堡的第一任寨主,对方是如何做到的?
“莫不是问题出在山洞里?”蔚蓝不可置信,就算尹尚的人真的有能力在山洞里凿开一条通道,他麾下的士兵也全都是高手,两万士兵要依次从山洞中通过,再攀上平台,不可能半点动静都无,可近段日子,康二妞和六子带领的伏虎营一直都在连云山沿线巡逻。
姜衍一直留意着她面上的神色,闻言垂眸一笑,“你似乎一早就断定对方的入口不可能开在山洞里?”姜衍原本还怀疑对方直接将入口开在山洞中,但昨日到苍岩堡之后,蔚蓝虽亲自到洞中查探了一番,却下意识就将这个可能性否定了。
就连他都不敢打包票的事情,蔚蓝何以如此肯定?姜衍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但当时确实没发现山洞有什么异常,也没发现阵法和暗门,便也不曾多问,此时却是有些忍不住了。
蔚蓝闻言摊了摊手,“山洞的石块质地坚硬,且距离后山少说也有百丈的距离,我觉得没什么可能。”有线索也不明说,搞了半天就她一直在这瞎猜,蔚蓝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到底怎么回事?”
“着急了?”姜衍目光不闪不避,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蔚蓝翻了个白眼,“你不着急?”
“急,可没你着急。”姜衍垂眸轻笑,捏着她白皙纤细的手指细细把玩,“不如你叫我声好哥哥,我马上就告诉你?”
蔚蓝一只手反手捏住他的手腕,一只手探向他的额头,半眯着眼道:“没发烧啊,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呢?”还好哥哥呢,以往怎么没发现这人还有撩骚潜质,胆子可越来越肥了。
姜衍没抬头,闻言眨了眨眼,也不管被捏痛的手腕,蔚蓝这点力道,但凡他想挣脱轻而易举,须臾后反握住她的手低低笑道:“别生气,你小时候就是个小团子,小名也叫团子,我比你大,叫声哥哥你并不吃亏。”
蔚蓝嘴角微抽,若她真的只有十几岁便也罢了,好哥哥三个字她不一定能听出别的意味,但她不是啊……“你真只是想让我叫你哥哥?”老司机什么的,总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事实,姜衍可一点也不无辜。
姜衍闻言抿了抿唇,面上神色颇有些受伤,“你不愿意?我做的很过分吗?”
“装,你接着装!”蔚蓝呵呵两声,“不说算了,我自己去查,难不成少了你姜屠夫,我还只能吃带毛猪了,哼!”
姜衍暗道要遭,忙将人拦住,飞速道:“这样吧,你不愿意叫哥哥也无妨,不过,像姜三,三儿和睿王殿下这样的称呼,以后能不能别叫了?尤其是姜屠夫……”
说着指向自己的鼻子,目光哀怨道:“你看我像屠夫吗?你见过像我这么俊的屠夫?”
这耍宝的本事,蔚蓝见他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又是委屈又是可怜,无奈道:“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姜衍半垂着眼帘,眸中笑意一闪而逝,“清煦,叫我清煦,这字是师父给我取的,日后只给你一个人叫,怎么样?”
蔚蓝啼笑皆非,双手环臂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敢情绕了这么大圈,就为了这个?”
姜衍眼睛一亮,眉目间半点尴尬也无,“这不好么?”总不能让蔚蓝老对着她一通乱喊,今日是这个,明日是那个。他倒是不介意蔚蓝对他无理,也愿意放纵,但叫其他的名字一点也不亲近。
“这字不是你师父取的么,成了我的专属,那你岂不是欺师灭祖?”
“咳咳,没那么严重。”除了大师父,本来也没几个人叫他的字。他们会更愿意叫他三儿的。但这话姜衍不好说,说了前面的功夫就白费了。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总比好哥哥什么的正常,蔚蓝歪了歪头,“行吧,满足你。”
“那我叫你小团子?”姜衍笑容缱绻,声音格外温柔,“也只让我一个人叫。”
“你觉得我还是个小团子?”蔚蓝笑容微僵,抬手比划了下,“跟我的形象相符?”这不是崩人设吗,这名字就连她爹都不叫的,有谁是见过小团子将军的……
姜衍轻笑了声低低道:“别担心,我私下里叫便是,绝不会损了你的威风。”
“我在你面前还有威风可言?”
“不管你什么样子,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
蔚蓝闻言弯了弯唇,总觉得有种陪熊孩子过家家的感觉,须臾后抬头道:“也罢,那现在可以说正事了?”
“当然。”姜衍颔首,“不过,这事情得回去才能说清,苍岩堡的山洞可不止一处,我先带你下去吧。”说着已经拉了蔚蓝的手向前。
蔚蓝心下一动,思及整个苍岩堡的结构也双眼一亮,“你的意思是?”
姜衍笑着点头,下个瞬间已经揽了她的腰身直接从崖比上跃了下去。
眼看着二人消失,吹了半天冷风的听涛默默揉了把脸,前一刻还觉得蔚蓝不够积极,这会却觉得牙酸,她这么个会喘气儿的大活人杵在这,你们怎么能看不见……
“走吧。”粟米悄无声息的站出来,面上贼兮兮的,挤眉弄眼道:“这样的情况日后可能还有许多,你得慢慢习惯。”反正他是习惯了,在牯牛山被一巴掌拍进荆棘丛的时候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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