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赛季，教练与球员的关系总是会留下疤痕，我们也可以从中学到不少东西。——瓜迪奥拉
方蔚然抱着猫打量灶房，瞧见小半碟吃剩下的鸡胸肉条又怒目。
“谁让你喂它这个了？不能给酷米这样吃！难怪前些天它回家也不爱吃罐头。”她气恼地一戳橘猫脑门，“你一只老年猫，能不能自觉忌口？”
龙峤默默听着，眼前的一人一猫忽而同十年前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那时候抱着猫的少女天真又娇气，随时随地把“请”“谢谢”“对不起”挂在嘴边，又颐指气使得浑然不觉。
“谁让你喂它吃这个了？这种妙鲜包添加剂特别多，对酷米不好！”
“你一个小肚皮，能不能别这么贪吃？”
恍恍惚惚，如梦如幻。
“你一直养着它？”龙峤问。
“不然呢？”方蔚然斜睨他一眼，“我可不是背信弃义的人。”
龙峤点点头：“真好。”
被酷米刚才那一口气哈得，他现在的脑子似乎转得灵活些了。谁会犯错误被下放还带着宠物？
回头细想，其实方蔚然从来没有对他透露过自己的现状，一切都是他的想象。
朴素的打扮，学会了喝酒，不受待见又疲于奔命的工作……让他看不下去的“落魄”，其实可能只是“蹲苗”的必要方式。
他慌慌张张地想要英雄救美，其实可能只是想拯救那个愧疚了十年的自己。
只是想替当年的自己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弥补。
可惜连这个机会他都不配。
“真好。”龙峤摇摇头，咧开嘴笑了。
他醉眼惺忪，目送方蔚然抱着酷米离开。直到对面吊脚楼上亮起灯光，又喃喃重复了一句：“真好。”
按照单循环比赛的赛制规定，小组内每一支球队都要同其他队伍交一次手。
等着云头寨足球队的还有三场分组赛，下一场比赛就在两天后。在方蔚然的督促下，球队召开了第一次赛后总结会暨赛前动员会。
“更衣室”里气氛出她意料的低迷。从龙峤开始，有一个算一个都无精打采。一向话最多的吴顺也变成了锯嘴葫芦，除了一开始附和方蔚然说了几句，一直沉默地蹲在角落里。
比赛输了，还是大比分输了，失落也是理所当然。方蔚然并未多想，只鼓励道：“头一场比赛重在体验，输赢都没关系，只当是积累经验。当时还少了一个人，下一场比赛就不会了。”
在她的眼神鼓励下，龙小猫期期艾艾地站出来，朝四面八方乱鞠了一通：“对不起！是我害大家输了比赛。”
“和你又没关系。”杨宇航翻了个白眼，“我们会输，是因为水！是因为不水的人不肯上场！”
“无所谓。”周礼说，“最后有奖杯就行。”
“你小子不想赢我还想赢！”龙家茂看向龙峤，“下场比赛是同麻章村打，输给他们可没面子哩。”
云头寨在山上，麻章村在山脚下，相互别苗头已经别了上百年。如果比赛输了，下个月赶场，云头寨人又该被取笑了。
吴顺也看向龙峤：“龙哥，你就带我们赢一次呗。”
龙峤耸耸肩：“你们加油，那天我早上八点的高铁。”
“后天早上的高铁，这是什么意思？”方蔚然替面色各异的众人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前不是说要等比赛结束后再走？”
龙峤歪靠在山石上，手里咔嚓咔嚓摁着打火机，没有回答。
吴顺啊了两声，替他龙哥找了个理由：“是西班牙那边在催了？那是得回去。”
“那是得回去，大球星的前途多重要。”杨有财打了个哈哈，“我们输就输呗，反正我们水。”
“去省城置办点儿东西，给树生阿公添粮补寿用的。”龙峤懒洋洋道，“要置办的东西挺多，再下一场也别指望我。”
球队众人面面相觑，吴顺试探地问：“树生阿公的事就是全寨的事，这些我们都要帮忙办。要不龙哥你就先把票退了，带我们赢一场呗。打平也行，总不能让麻章村的人太得意。”
“带不了。”龙峤是直截了当道，“我不是个合格的教练，只能教你们走过场，赢是赢不了的。”
“要不你就上场挝一回呗，那肯定赢！”
龙峤又不说话了，阴郁的表情和手里一声比一声重的打火机声已经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大球星不想跟着我们丢人，理解。”杨有财笑得善解人意。
其他人，包括一向对龙教练言听计从的杨八一和时常帮忙调解的石材生，脸色都不太好看，显然就算能理解也是无可奈何。
“你是教练，比赛时总该到场。”方蔚然提醒道。
“没这个必要。”龙峤说，“走过场么，怎么走不是个走？我看他们挺有主意的，比我还会走过场。”
“谁走过场了？”很有主意的小红毛第一个不服气，“老子盯着江城打，就是不想听你的走过场，走个屁的过场！老子堂堂正正和他拼了！”
“别较真，别较真。”杨有财劝少年，“这不是输得太难看么。当然是我们水，未必还能是龙教练指挥的不行？”
“走过场也没什么不好。”周礼语气轻松，“有奖杯就算业绩。我倒是用不着，你们试试找村委会申请奖金。”
“随意个屁！”龙家茂啐了一口，“老子不差钱，老子就想赢！输给麻章村，
“想又不犯法。”周礼扫了他一眼，讥讽道，“我只建议你在想之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从这一对冤家开始，更衣室里想赢和随便走走过场的两拨意见吵作一团，七嘴八舌，火星四溅。石材生扶着眼镜，规劝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声浪淹没。
龙峤把打火机揣进兜里，走了。
方蔚然追上来：“你这是在同谁撒气？一开始参加比赛时，你就清楚他们赢不了。0：1也是输，0：5也是输，很难接受吗？如果是因为有人没按着你的计划来踢球，你是教练，该教教，该练练，怎么训他们也不为过。突然甩手不干了算怎么回事？”
“就这么回事。”龙峤双手插兜，脚下加快几步，“我他妈在休假，我他妈压根就不想看见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