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纪秉荣和宋锦夫妻俩的嘴角不自觉上扬着,眼笑眉舒,语气轻柔,对自家儿子主动求婚这件事赞不绝口。
完全沉浸在即将迎娶儿媳妇的喜悦中。
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两个人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气氛有些难言的尴尬和窘迫。
“那些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我要更正一点啊,不是我求婚,是我被求婚。”
纪予铖着重强调了“被”这个字,生怕他爹和他小姨听不出来是怎么回事似的:“昨天我生日,邢枝向我求婚了,我答应了,事情就是这样,明白了吗?”
手机那端再次安静了下来。
纪秉荣和宋锦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说不好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总之就是挺难描述的。
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再默默地看回手机屏幕上。
“你…让枝枝跟你求婚?”
“先是让她追求你,追完之后还得让她主动跟你求婚?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脸这么大呢?”
“你可真能显摆!”
“一个大男人,什么事都让女孩子主动,那要你有什么用呢?站那儿当花瓶啊!”
“自打那天枝枝改了口,叫我们一声爸妈,我跟你小姨就拿她当自己亲闺女疼,现在让我纪家的闺女上杆子追着你跑?我想请问,你是哪家的大少爷啊,架子这么大?”
“该不是什么天仙下凡吧?哎哟,您这么金尊玉贵的人,我们家枝枝可高攀不起,我看这婚事还是算了吧。”
纪予铖觉得,他爹和他小姨肯定学过川剧变脸,而且是大师级别的变脸艺术家。
就这么短短几分钟,两人的脸色是变了又变,弄得他都快不认识了。
先是听到他说没有女朋友了,两个人就立刻认定了是他的错,同仇敌忾地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甚至还扬言要打断他的腿。
后来听说女朋友变成了老婆,原先的剑拔弩张瞬间化为了绵绵润物的和风细雨,父爱和母爱齐齐冒了出来,笑意盈盈地把他夸上了天。
再后来听到他是“被”求婚,两人的脸色刹那间就又变了,满眼都是嫌弃,说话阴阳怪气,把他贬损得一无是处。
而得益于这神乎其技的变脸技巧,他在两位大师艺术家心目的定位也是变了又变。
从一开始的“混小子,单身狗”,到后来的“是个爷们儿,不愧是我儿子,好样儿的”,再到最后的“花瓶,哪家的大少爷,天仙下凡,金尊玉贵的人”。
再这么聊下去,估计下一步就是要把他赶出家门,踢出族谱了。
家庭地位?呵,这下是想都不敢想了。
“爸,小姨,我求你们饶了我吧!是我高攀了邢枝,这点我很清楚,但你们也不能这么拖我的后腿啊,我好歹也是你们的儿子,多少给我留点面子,行吗?”
纪予铖笑得无奈又苦涩:“再说了,谁说攀高枝的人就不能被求婚啊?谁求婚不都一样么,只要邢枝最后嫁的人是我,那不就还是你们的宝贝儿媳妇吗?结果是对的就行了,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好不容易把小姑娘骗到手,转头还要哄爹妈,纪予铖暗自感叹,他娶个媳妇怎么就这么难啊。
好在纪秉荣和宋锦也没再跟他计较,叮嘱了几句后,转而问起了别的问题。
“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对婚房有什么要求?枝枝亲生父母那边通知了吗?”
就算邢枝的亲生父母再怎么不靠谱,婚姻大事总归还是应该知会一声的,毕竟生养了她一场。
“婚期还没定,婚房也不用你们操心,我自有打算,至于她父母那边……”
纪予铖有些为难,敛眉沉默了几秒,才说:“邢枝不让我擅自接触她家里人,她对这方面比较敏感,算是她的底线吧,我也不敢惹她,等我找机会问问她的意见再说吧。”
……
关于婚期,邢枝想等邬明钧的别墅正式建成交付后再做打算,这是她独立从业后的第一个作品,无论是对她的职业生涯抑或是人生规划来说,都具有非比寻常的意义。
“巧了,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纪予铖听着她的计划,笑了笑,附和着说:“这是我和你携手合作的第一个项目,于我而言,同样是意义非凡,想法不谋而合,这算不算是夫妻同心呢?”
婚期未定,并不耽误先做准备。
在父母的催促下,纪予铖问了邢枝关于婚礼的要求和想法,基本确定了她想要的婚纱礼服样式、婚礼形式和场地这些事情,安排了顶尖专业团队跟进。
六月,别墅正式验收交付。
会议室内,按照座次安排,邬明钧作为业主理所应当坐主位,邢枝和纪予铖分别作为设计方和建设方代表,应当分坐于左右次位。
纪予铖却径直走向了主位,坦然落座。
邢枝满腹狐疑,虽有心提醒纠正,但见邬明钧似乎对此并没有意见,现场也还有其他人在,她也就知趣地没说什么。
各自落座后,她将相应的文件整理好,再次确认无误后,交给邬明钧。
邬明钧看也没看,起身,双手将文件推到了纪予铖面前,毕恭毕敬:“纪总,您过目。”
邢枝微怔,视线转过去。
就见纪予铖大笔一挥,在业主落款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加盖了私章。
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邢枝当然懂。
但她还是忍着什么都没问。
之后,早已经等候在一旁的律师将准备好的几份文件放在邢枝面前,态度严肃谦恭:“邢小姐,麻烦您在文件上签个字。”
邢枝大致翻看了一下,再结合方才的几处怪异,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她转头看向主位泰然自若的男人:“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公事当前也不称呼纪总了,表情冷肃,话问得毫不客气,俨然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
“咳咳,还是先交代一下我的情况吧。”
见此情形,邬明钧搓了搓手,满脸堆着笑,不问自招:“邢小姐,其实我是拿钱办事,那个找你设计别墅的人一直都是纪总,还有当时开会说的那些话,也是纪总教我说的,我呢,只是小小地过了一把上位者的瘾而已。”
果然是这样。
想要一个有温度的家来挽回闹矛盾的妻子,打着希望设计方和建设方要深度融合的名义,迫使她把办公地点搬到纪予铖眼皮子底下去,从而朝夕相处。
但凡涉及到三方协商的事情,邬明钧都点名让她主动去找纪予铖沟通,纪予铖则借机对她步步紧逼。
原来,这一切都是纪予铖为她量身定制的圈套。
狡猾的老男人。